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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明月照北 > 第99章 情与貌略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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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劫一语如惊雷,空炁中气浪翻涌,元气爆裂,引起更加剧烈的元气沸海。纵使朝灵渊在此间无法感应外界变化,亦能猜到如今道缘城外天象恐变,天道正在向此地投来注视目光。

大妖以清夷仙君挚友自居,以清夷为姓,显然在他的时代里,清夷仙君的名号更为人所知。但世事流转,云过风散,在修真道统一度濒临断绝的灵寂时代,反倒是含和之名因为灵妖传承之故,有所留书。至于清夷二字,纵使博览群书如朝灵渊,亦未曾在史册传说里见过只言片语。

在久远的过去,人族昌盛的修真时代,精怪向人族讨封的故事比比皆是。在和照羽的闲话中,朝灵渊了解到若有修神道的精怪与修仙道的人族结下因缘,便可以人族之名行走人间,不惧降妖伏魔之法。如今看来,青帝前身的大妖含和在传说中与人族极为亲密,想必便是因为这清夷仙君的缘故。只可惜时过境迁,青帝再生的树之心却以人族血肉为食,在这仙途断绝的俗世苟延残喘。

至于这再生的大妖——

“阁下当真是清夷含和?”

轻飘飘的质疑声落下,残剑金焰应声而起,打破沉闷氛围。

朝灵渊与这再世的大妖对视,因照羽出事而失序的心跳渐渐就归于平稳,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清俊面容上就不见任何失措和慌乱。

“以腐草为根,以献祭血肉为骨,于此再生桃木上苏醒的阁下,当真是清夷含和?”

这是灵寂时代,是经过天灾地变的灵寂时代,天道当真会将渡劫大妖留在人间?若自照羽身上醒来的这个魂灵当真是久远前的大妖,天道早已经劈下雷劫,岂会容忍掌握登仙化妖传承的“青帝”临世?何况照羽乃天生杀星,纵使已经被天道厌弃,本质却不会变化,岂会轻易被夺舍?

而此人身上的气息固然强大,但仅仅是境界威压,朝灵渊同样能通过某些方式做到。

作为上古大妖的清夷含和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过这般质疑声音,无论是生前又或者死后。

但妖的逻辑是以实力为尊,只要你有实力,做任何事都能被允许。大妖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的修为受限于肉身堪堪不过金丹,而能突破领域限制来到面前的这赤黄丹袍修仙者却有两件仙器傍身。所以大妖并没有生气,也不觉得冒犯。

何况随着此人开口,那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落到了实处。如春风入怀,似乎能轻易把握,又似乎下一刻就会抽离远去,远至枝叶难及的长空。

是仙。山中仙,云中仙,天上仙。这是清夷含和对“仙”的印象,对“仙”的理解。此人身怀仙骨仙法,有先天仙器与后天半仙器伴身,莫非也是“仙”?

清夷含和如此猜测,也如此开口:“吾之本体太过庞大,借体而生乃是常事,若非如此,吾如何能与清夷行走人间世?汝这小仙有仙器傍身,却连这等简单道理都不懂,怎敢来吾沉眠之地?”

朝灵渊听出对方话中含义,也注意到对方的称呼,稍稍权衡后,道:“时移事转,沧海变迁,妖族没落,仙途断绝。阁下所言的简单道理,却是当世之人苦寻不得的旧时传承。我不信阁下真是上古大妖,阁下也不必将在下区区一修士比作上古仙人。”

清夷含和闻言皱眉。

朝灵渊顿时呼吸一滞,钗断发散,珠碎玉沉,体内致虚极心法急速运转,连连化去骤然加重的威压。

渡劫大妖?朝灵渊眼中晦暗,恐怕传言出现偏差,当年的大妖含和修为应在渡劫之上,许是大乘,或者更高。只不过相对于妖海之森那些妖族,这位“大妖”确实如传言中的好脾气,尚需要更多的话来挑起怒气。

但这好脾气也只是比较得来。如此恐怖的威能,连朝灵渊都倍感压力,那些倒在地上的梨家修士们更加不堪,浑身骨碎肉僵,本就因阵法而奄奄一息,如今彻底了断性命,仅有寥寥几人苟延残喘。

交谈中的一人一妖却从未在意。大妖青睐人族,却不会在意区区数十条性命;朝灵渊更不会在意这些阴差阳错下让照羽身上发生如此惊变之人的死活。况且无论在哪个时代,修真界都是强者为尊,不知死活闯入他人对峙场合者,死是活该。

“顽固小辈,不知天高地厚。”虽是斥责,但清夷含和并未动怒,反而是如常接受,“汝道时移事转,那便回答吾,如今年岁几何?距离下一次天门开启还有多少时日?”

大妖的寿命是人族难以想象的长度,绝大多数的妖选择用短暂的清醒去体会乐趣,然后用漫长的沉眠消磨时光。对于清夷含和而言,每一次从沉眠中醒来,人世间已经沧海桑田,清夷含和的名讳会变得少有人知,而始终不变的永远都是那矗立中州腹地的天梯,与天梯尽头那道巍峨天门。

天门开启时,他的挚友就会来到人间。而天门开启的时间,只有修仙道的人才能够感知。

大妖满含期待,希望听到一个临近的时间点。他早就感知到周围的灵气稀薄,而唯有需要积蓄力量开启天门的时候,人间世的灵气浓度才会降低至如此程度。

但世事总难如意。

“阁下可能没有听懂在下的话,仙途断绝的意思是,天梯断,天门隐。实际上,人间已有两千年未闻仙踪。”朝灵渊冷酷地打破了对方的期待,“既是前尘中人,当归尘土,莫扰生者!”

清夷含和定定地注视朝灵渊,那双褐色的眼睛在看见坦然而坚定的冷酷后缓缓闭上,再睁眼,是沉郁而动荡的青!属于妖的暴戾在顷刻间降临此方天地!

“妄言!”

清夷含和含怒开口,声浪滚滚如惊雷阵阵,炸得朝灵渊那双过于敏锐的双耳剧痛不已,连带着本已经被识微清莲稳定的神魂都产生一瞬间的动摇。

随着清夷含和抬起脚步迫近,整个青帝内领域都在震动,巨眼闭合,长藤回巢,枯朽枝叶都簌簌如雪飘落,落至中途,就被清夷含和身上满溢而暴戾的妖气直接碾碎成齑末。枯槁褪尽,便是妖木丛生。狰狞的妖化异木似青帝旧枝,又似桃花异木,转眼就占据整个内领域,磅礴妖气让那些被献祭者身上带来的花木草种无需落地便生根抽发,顷刻已经成海。

除了规模不同,此地已经与妖海之森没有差别!而树海还在不断蔓延,只是转眼,内领域与修真界之间的壁垒被打破!青帝自上而下,轰然声中裂成两半,城动树开,满地惊哭!

而绵延树脉间的猛烈毒素尚来不及渗入妖海,就被狂躁妖气冲散。

劫尽般若阵佛光闪烁,第三阵法形态开启,万里之内灵脉一时空乏,灵力尽入阵中,强行锁住将崩之城,又与妖气抗衡,试图将其镇锁在阵法中心处!

与百里弦歌正在梨家禁地探索的示真猛然抬首,一身仙魔之气混杂爆发,左手是腐草枯藤垂地入脉,右手是青莲佛光沟通劫尽般若阵。随着示真满身元力倾泻,巨大莲花法印自天而降,悬于同样绵延千里之阔的青帝上空,拦住这几欲毁天灭地的狂放妖气。但示真一人之力怎么抗衡上古大妖的怒气?眼见佛光如溃,道缘将毁,百里弦歌当机立断,秘术·碧血空绣燃烧两百载寿元,化为堪比阳神威能的灵力尽数导入示真体内,续上这劫尽般若阵光华。而霞剑亦同时出窍,昔年助他立身紫极榜的剑诀《承天游》终于再现人间,剑光冲霄,漫天霞彩化沙鸥,如飞蛾扑火直直撞上那滔天妖气!

察觉不对赶来的雨新荷震惊地看着眨眼间两鬓斑白的百里弦歌,难以理解此人因何如此;然而情势紧迫不待他多犹豫,他与目带愧疚的示真对视一眼,心知宿命终临,面上凄凉一笑,自盖天灵,元婴离体,肉身为祭,一身修为尽化魔气,助示真重新控制住体内腐毒,不至于再次爆发。

而在道缘之外,劫尽般若阵第三形态完全启动的同时,中州十地皆起呼应。距离此地最近处的天澜城内,城主被迫出关,城主令警啸长作,法华般若阵无风自现,有光柱欲起,却被天澜城主强行压下,复归波光澹澹。而在旁处,其余八大般若阵欲动,却被掌阵者镇压,只有北方与西方四座遥起呼应,皆中州地脉之力,为道缘城上劫尽般若阵送来同源助力。

“同盟有难,因何不助?!”年轻而急促的声音响起在岚气凝就的高楼外,打破欲盖弥彰的静默。

而高楼中的六合城主冷漠地回答楼下人的质问:“修盟日前来信,道缘生变,已成弃子,不可枉费力量。”

何为弃子?何为枉费?年轻的修士无法理解,也不愿理解,但他无力左右掌阵者的想法,只能愤然离去。

天衣生缘崖,姿容倾城的女子停下拨弦指,鸾凤虚影悠悠散去,化为一声轻叹:“仍需尽力。”紫发藤衣的男子闻言,面不改色地继续将储物囊中无瑕灵珠倾倒入灵气氤氲的池中,让迷津般若阵维持在开启状态。

十大般若阵镇守之地,不同选择不断发生,隐隐象征修盟中各异之心。

而在道缘城,劫尽般若阵与滔天妖气强势对冲之际,庞大余威亦有毁天灭地的恐怖。阵法镇守之外万里范围地欲变山欲动,河欲走川欲移,惊变将起,灾祸将生!就连临花江上负责守护道缘的修士亦是仓皇奔走,不知该往何方。然而就在这对冲余波要扩散时刻,朝灵渊一握霜华逐日弓,以残剑为箭矢,对准地下深渊处灵脉残骸,松开弓弦。

先天仙器可镇山河,后天仙器可动日月,搭配六境剑道,以地脉为网,以四方呼应的般若阵为索,将方圆万里彻底拉入朝灵渊的剑域之中!青帝之域既破,朝灵渊的剑域降临便不会再遇到阻碍。那些已经出现的空间缝隙亦被剑域之力生生挤出修真界,难以将虚空乱流引入此间。剑域之内,剑主即为规则,于是山河平复,川流如常。包括那冲击余波,也尽数卷入高空,任凭空炁震动元气爆裂,也只是化为绵绵长风,不曾影响地面分毫。

扶摇剑域,昔年烛南溟成名剑域再现人间。

临花江上,一身暮气的剑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临花江掌门面前,剑锋凛冽,言辞冰冷:“交出临花丹心,临花江弟子可留命。”

临花江掌门双手献上宝物,在对方走后颓然跪地,苦笑连连。他的弟子担忧地看着他:“师尊,没了临花丹心,我们如何与聂家交代?”

掌门拍拍他的肩,叹道:“罢了,今时今日,也是该决断时刻。令儿,将密库中的断思丹分发给各个弟子,这首丘之毒困锁我临花江千载,终该结束。”“那师尊您?!”弟子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慌乱起来,“试药多年,断思丹对您已是无用,您要怎么办?”

掌门笑了笑,一字一句,语重心长:“你知我不喜奔波。何况为师的寿元只剩二十年,与其身死异乡,不如长留临花江,与历代师祖为伴,也算是有始有终,不必受羁旅之苦。令儿,你为大师兄,是时候该担起责任。带着你的师叔师伯,你的师弟师妹们,离开吧。为师想了想,北州终究太过苦寒,不是最好的选择。此次离家,便去南州吧。那里虽有鬼族作乱,但地暖木重,很适合木属灵根修行,元婴对你而言不会太难。你若能至元婴,也不枉我们师徒一场,没有浪费你这天资。”

弟子终是含泪听命离开,而临花江掌门跌跌撞撞走进此时空旷无人的练功房,打开一处只有他知道的密室大门。当大门打开,他的面容顿时自青年变化为垂老之态。他对着隐匿身形跟随至此的人说道:“前辈,最后三颗临花丹心都在此地,包括只此一份再无副本的炼制秘法。”

“南州路远,枉前辈能顾惜临花江老弱,让他们此后能安稳度过余生。”

剑修——邬尧现出身来,挥袖卷走密室中的东西,临了他停下脚步,对倚坐在门边的临花江掌门道:“我会抹去聂思零的记忆,从此他只会是临花江大弟子南宫令。”

得到额外的承诺,临花江掌门南宫衣闻言淡淡一笑,在门派中再无半点响动后彻底闭上眼睛,元婴内最后的灵力爆发,将整座临花江埋入江底。万里之内风起云涌,无人在意昔年道缘三绝又失其一。

带伤疾驰的两道身影在靠近道缘万里之时忽遇剑域降临,不得不止步。

“提前了……剑域笼罩,我们该如何进入?”

“莫担忧,此乃禁元之域,唯风可行,对我却是助力。接下来的路程便交给我。”

“你有伤在身,需量力而行。”

久未动用剑域,甫一使用覆盖万里之遥,万里山川布局皆涌入脑海,连带着肉身亦是一震。朝灵渊闷哼一声,抬手按住胸口悬挂的蜃楼珠,迅速调节状态。

而在朝灵渊射出那一箭之后,大妖的目光就丛劫尽般若阵重新落到了他的身上。羁羽残剑暂且成为剑域核心,而半仙器的消耗太恐怖,朝灵渊三刻之内无法再用霜华逐日弓。

剧烈动荡的元气形成无数风刃,甚至割破了朝灵渊护身气罩,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血腥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面对步步迫近的大妖,朝灵渊垂下眼帘,袖袍下的手已经握紧海月骨环。此宝日前一战已经有损坏,但在剑宗修复下威能已经恢复八成,尚有一战之力。

而作为在场唯一的五境,语应寒在逼命危机下终于呻吟着醒来,入眼便是青发乱舞,褐眼妖颜的大妖、丹黄衣袍严阵以待的朝灵渊,以及与狂放妖气对峙着的劫尽般若阵光华。

他不明所以,又头痛欲裂,勉强站起身来到朝灵渊身边三丈位置又碍于对方平静下隐含波涛的神情而却步。很快就适应肉身痛苦后的语应寒在清醒后忽然意识到丹田有异,猛然看向妖海中那柄虽然断裂却仍旧醒目的玉彩灵剑。

本命剑碎!

而这种头痛也异常熟悉,分明是神通术抽干精气神后肉身不堪负荷的痛苦!语应寒强忍不适,取出澹烟匣溯洄记忆。

城主令,傀儡丝,梨晚星……知情感意!失去意识前的一幕幕浮现,城主令中射出傀儡丝的画面成为定格;再之后发生的一切宛如梦里。但灵族岂有迷梦?

语应寒仓皇地看着那青发褐眼的大妖,心中惊骇难解。

云烟笼日黯五州,青丝还椟铸旧剑,乾坤归正。

白首山有青丝白首剑,他为芝泉玉山化灵,为了这句预言,他不远千万里自北州而来,只为助预言中的人一臂之力。但事态怎会变化至此?他的神通术又怎会让前辈入妖?五州灾劫将至,曾经仙道擎天之柱却已化为妖身,这乾坤如何归正位?

余光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语应寒,朝灵渊嗤笑一声。是在笑语应寒以及其背后人的眼盲心瞎,也是在嘲笑自己的傲慢。明明知道天道算计,一子不可偏差,偏偏还是将语应寒这变数留在照羽身边,以至于变故发生;而他的错误,却是照羽、道缘来承担。

大妖已经逼近,朝灵渊很快收敛思绪,手掌一翻,海月骨环上浮现玄奥密纹——清夷含和是陆上大妖,海月亦在海中称王。何况青帝内域破碎,还来不及铺开新领域之前就先被他的剑域占据先机,有扶摇剑域在,谁胜谁负尚在未定之天。

但在海月骨发挥效果之前,朝灵渊心口艳丽妖纹猛然膨胀,浮出衣袍,纹缠字显,化做一棵妖纹构成的桃花妖木矗立在朝灵渊身前,为他隔绝清夷含和近在咫尺的威压。

而清夷含和陡然停步,就站在朝灵渊一丈之地,怔怔地凝视着妖纹,满身暴戾气息竟也在这驻足之时有所平息。如此距离,脱离妖气瘴疠,脱离仙器光芒,朝灵渊忽而看清大妖眼睑下妖纹竟是与照羽衣袍上的金绣纹案一般无二。他心中略过千头万绪,旋即冷静下来,改变策略,不再激怒对方。

“天门虽断,人族仍旧是人族,仍旧是仙人的前身。阁下既然坚持自己是清夷含和,仙君挚友,可还记得对仙君的许诺?可还记得仙君眷顾人族之心?此城依附含和本体而生,与树之心签下共生契约。阁下若以清夷含和自居,此地千万人性命,便是阁下的责任。”

“半落桐花咒。”大妖好似没有听到朝灵渊的话,全部心神着落点都在那妖纹所化桃木上,“虽有不同,但的确是自妖族同契术·不辞冰雪与与灵族唤灵咒·锦书盟衍生的半落桐花咒,区别只在以桃花易桐花。此咒乃本君独创,是何人对汝施术?施术者如今在何处?”

朝灵渊目光一闪,语气如常:“施术者就在此地,阁下当真不知?”

大妖的目光扫过足下妖海,先是落到远处支撑劫尽般若阵的两人一魂,再是看向一片青叶飞舟上的刀修,然后看向仍旧仓皇离索的古怪灵族。他皱着眉对朝灵渊道:“此为妖族秘法,唯有妖族可用。”

朝灵渊却已经将海月骨环收起,闻言轻笑一声,又恢复成平日的温和情态:“此地莫非没有妖族?”

此地有妖族,但除却妖海中正在孕育的新生妖族,此地唯一有实力施展此术的妖族,只有一个。

大妖了然,而后又陷新的惘然:“是吾……是此身旧主为汝种下此术?”

此术是他独创,此身旧主怎可使用?即便能使用,为何又是与他一般,以木为载,以花作术?

朝灵渊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双眼睛里藏着难握的风,藏着缥缈的云,藏着不见底的深潭。收敛锋芒,收敛攻击性,便好似清风明月,似乎平淡,似乎如常,却是山川草木的最习以为常,最念念不忘。

大妖,清夷含和,他身上的暴戾妖气缓缓平息。他注视着朝灵渊,模糊的影像与面前的现实缓缓重叠,他犹豫了很久,在凌乱的记忆里去寻找那个烂熟于心的称呼。他放轻声音,宛如在担心惊跑那一缕夜风,那一缕月光。

“……吾友。”

在“清夷”与“吾友”中,他选择了后者。那张被暴戾和妖气冻结的面容缓缓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他上前几步来,毫无阻碍地越过桃花异木,一手按在朝灵渊的肩膀上,一手抚上这张与他记忆别无二致的面容。他爱怜地触碰心念之人脸上那道被风刃割开的伤痕,看见伤口处又渗出新的血珠,一时心动,便按旧时习惯张开唇舌轻轻舔舐那道伤口。混杂着药气的腥咸宛如醴酿,让大妖意识恍惚了一瞬,直到再看见故人平和面容,复又笑起来。带着几分歉意,几分温柔,几分不解。

“沉眠太久,吾竟是遗忘了汝之容颜,幸好有半落桐花咒为证,吾仍旧认出了吾友。汝道天梯断天门绝,可是因此不得不转生人族,重新踏上修仙之路?”

大妖专注地凝视着他久别的故友,却未注意到对方眼中倒映的自己脸上,是何等迷惘神情。

而在大妖唤出“吾友”而非清夷,朝灵渊在对方靠近时唤剑的手势终于松开。

他已经明白,从始至终,站在他面前的,都是照羽。

记忆错乱,误认为自己是清夷含和的照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