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没想到被下药的事被发现了,那破了规矩的脏东西也早就被拖出去解决了。
天子脚下,还真没有人敢在怜梦泽里挑事的。
其实不夜宫的人找到就行,就像少年所说,这里的怜倌迟早都是要去接客的,第一次给了谁都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钱财。
现在有人不知死活花了钱还坏了规矩,搭上一条命,他们怜梦泽反而白赚了八千金,根本不是亏本的买卖。
只是看着这个小郎君今日也是个挥霍无度的主,私心想着敲打一番,指不定还能捞些金银。
可是又不能强硬下手。
李安见管事的有些犹豫,立刻打蛇随棍上,“小爷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占了便宜定不会出去嚷嚷,把两位美人的身份换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事大吉。”
“夏不同意!”游歌甩着脸,“夏的面具已经被小郎君当着众人的面摘下了,若是不认账,夏这就去死!”
李安来气了,这个玩意儿就是故意的!
“你非小爷不可了是吧?”
游歌眼神诚恳,“非小郎君不可。”
宋竟尧目眦欲裂,开不了口只能气的掐了李安大腿上的软肉一把。
疼得李安绷紧了身子,又不能发作,只能声色俱厉冲搅屎棍游歌喊道:“老子不喜欢不懂事的!今儿老子偏要这个听话乖巧的小美人了,你若是不爽,那随了你的意就去死吧!”
“好狠心的小郎君。这般不讲情面折辱与我,那夏就先杀了这个横刀夺爱的,再随着一起去了!”
游歌也是个犟驴脾气,红着眼睛就爬起身,抢了就近一个打手身后的大刀,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往床榻那砍去。
管事的一下子就疯了,这俩都是怜梦泽的宝贝疙瘩,破了个小口子都是罪过,这要是为了个客人自相残杀,双双去了,上头那位怕是要将他千刀万剐,生死不能。
“拦着,快点拦着啊!”
“把他手里的刀夺了,哎呀,一群蠢货,别伤着他!”
“更不能伤了另一个啊!”
“都是废物,一群废物!”
游歌的动作看似疯魔,但是眸底递过来的明明是狡黠之色。怜梦泽的打手对于他打不得,碰不得,只能围着他不让其靠近床上那个祖宗。
可是越不能碰,游歌便往那边横冲直撞。
二楼这场大戏闹得沸沸扬扬,底下的人以为怜梦泽又有什么新鲜的玩乐,无一不昂着头凑着热闹。
管事的实在驾驭不住,着急忙慌地催促:“你们都是祖宗,小郎君你快带着不夜宫的先出去!”
“当真可以出去?”
“那不然呢,真的让他给您殉情吗?”
李安用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架着宋竟尧酸软无力的身子,绕开人群朝着外面走去。
游歌见二人要走,继续要死要活地追过来,管事的只能把注意力放在游歌的身上,所以压根没想到李安把他说的“先出去”当真了“先离开怜梦泽去”。
等到安抚好烂摊子的时候,宋竟尧和李安已经被守在烟柳巷外面许久的十一接住,用最快的速度护送回了洵王府。
清风苑。
宋竟尧被药害得不轻,虽然吃了十一不知道从哪儿弄得解药,还是有余毒未清,只能泡在冰冷的水里,压制体内翻腾汹涌的热意。
李安虽然一肚子疑问,但是也不敢去打扰,依旧穿着那身乱七八糟的衣裳,发丝凌乱的在宋竟尧的屋外徘徊不定。
十一守在门口,被小王妃来来回回晃得眼晕。
自家王爷虽然不受宠,但是也贵为皇子,矜贵无比,竟然为了一个胡作非为的小王妃不惜扮作怜倌,还差点被人给轻薄了。
宋竟尧稍微好些时,便自顾自的躺下了压根不许李安进屋,只是命十一将她送回去,还派了一群侍卫将瑞香苑围了个风雨不透。
喜鹊听到了瑞香苑的动静,但是什么都不敢说,怕李安着凉,给披了件衣裳,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李安心虚啊,只得撇撇嘴,问向十一:“宋竟尧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爬墙出去了?”
十一点头。
李安又问:“那你不跟我说?”
十一不解,他毕竟是王爷的人,王爷不许他说,他哪儿敢啊。
况且这小王妃真没倒打一耙呢?
李安不安地咬着手指头,“他是不是很生气?”
这还用说吗?十一回:“应该。”
“他应该挺难受的。”李安嘟囔着,“你晚上多盯着点,在身边好好守着,我明天就跟他负荆请罪去。”
她看了看天都快亮了,便催促道:“你快些回去吧,他身边没人我不放心。”
十一领命,泄了口气,回了清风苑。
喜鹊伺候李安洗了热水澡,换了干净的衣裳后,在瑞香苑的院子里吹着冷风,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她心里太乱了。
疑惑,懊悔,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压得她透不过气。
她以前足不出户,完全没接触过几个人,没吃过苦,没受过罪,唯一受的难还是在宋竟尧死后才发生的。
她才像是一朵被娇养的花,不曾淋过风雨,更不曾风霜雨雪,自然不知外面的世道是什么样子。
八面玲珑的人有,心怀不轨的人更甚。
她今夜自作聪明的行为,沾沾自喜,以为天衣无缝,便肆无忌惮胡作非为,殊不知是暴露在他人眼中的跳梁小丑。
重来一世又怎样,还不是像个白痴一样。
就算报了老滑头多年照顾的恩,就算躲过了剜眼割舌的命运,就能肯定在其他地方安然无恙的存活下去吗?
镇国侯府的谋逆之罪,究竟是来自冒牌货的蛊惑和诬陷,还是另有其因?
甚至那个冒牌货的存在她都搞不定不是吗?
能做出此等动作的,背后势力定不是一般小打小闹,真到了那一天,她根本没能力去抗衡不是吗?
等稍微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站在清风苑门口。
宋竟尧的厢房里的灯已经暗了,估摸着睡了。
睡了好啊,难为他了。
为了她这么个蠢货以身犯险,更放下了矜贵的身段,在怜梦泽那种地方,顶着无数道肮脏不堪的眼神……
李安搓了搓双臂,顺着院门坐在石阶上,想到宋竟尧那时被痛苦折磨的脸,四肢像被生生绞断,几乎每呼吸一下都能引起撕心裂肺的疼。
“我果然是个蠢货。”
清朗的月色越来越沉寂,隔着院墙掠下一片浮影,将蜷缩在地上的人不断收紧,套牢,不予挣脱。
“她还在?”犹如冰切的嗓音在寒凉的夜里响起。
“嗯。”十一耳力非常,“应该是睡着了。”
宋竟尧慢慢瞌上眼,心中何尝不是无奈和讽刺遍布。
最后,只是用鼻腔微弱的应了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