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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竟尧后仰着,下颌被抬起,那双黑眸太过于耀眼,他想逃。

也这么做了,他微微侧目,依旧沉默。

李安不依不饶,追着他的视线:“说话。”

“说什么。”

手指捏紧檀木椅扶手,指骨苍劲有力。

抗拒。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的也行,坏的也罢,不要像个冰冷的臭石头。”李安拧着眉,“说,为什么生气?”

宋竟尧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呼吸更沉了。

心口有鬼祟般不受掌控的东西在生根发芽,节节攀升,仿佛受到了眼前人的蛊惑,在逃离他的掌控,摇坠着他的心绪。

书房的门未关,阳春的风不合时宜地喧嚣起来,急切地掠夺着院内的树影,斑驳婆娑,重重叠叠。

似他们一样。

宋竟尧压低着声音,似有怨念:“凡其所爱,必其所知。”

说完,他好看的唇紧抿,一副心如坚石,百折不屈的模样。

这话说的,是怪她不坦诚,所以他才对她有忌惮?

况且,他俩成亲不过半月,爱什么的,还谈不上吧。

像是,吃味的小媳妇。

噗。

李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视若无睹,又凑近了几分,宋竟尧忽觉视线陷入了阴影,二人的距离,不过一指间。

冷冽的呼吸和清甜的眼神交缠。

面上纹丝不动,手指愈发用力,绷直的后背,抵住了被欺压而上的所有力道。

“我可是把老底都交代给王爷了,甚至规划好了咱们两年后的美好生活。王爷就这么不信我,还是在担心自己真的会被我克死,活不到两年后呢?”

李安的声音近似梦呓低语,那么轻,却又掷地有声地,重重地,斧凿般钉在宋竟尧混乱的心上。

“盼着本王死,好跟你的竹马,再续前缘?”

宋竟尧生气了。

李安笑了。

“什么竹马,又哪儿来的再续前缘?”莫名其妙,她上辈子加这辈子就他一个男人好不好。

就算是再续前缘,这不是跟他续上了么,依旧是他的洵王妃。

谁让老天爷喜欢逮着她一个人霍霍。

“宋辰光。你和他......”世人皆知。

“你是不是生病了?”李安用力在男人冷峻的脸上捏了捏,“胡说疯话,跟辰光哥哥有什么关系。”

“你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不论皇家,贵族,还是坊间,都这么认为。

包括,他。

李安勾唇说:“照你这么说,我和宋承义也是二童一马,怎么不觉得我和他有私情呢?”

“……”宋竟尧哑然。

这档子事儿,他还真的没有考虑过。

李安又说:“我一直以为你不让我见辰光哥哥,只当你是碍于权势忌惮他,原来你是偷偷摸摸吃醋呢?”

宋竟尧终于挣脱开了下巴上的手,语气生冷,愠色上染:“胡说。”

李安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双臂缠绕上他的脖颈。

宋竟尧双臂悬空良久终究还是握回了檀木椅扶手。

僵硬的身体绷得更直,喉咙一紧,怀里的女人真的很轻,明明每天吃那么多。

她的身上有着独有的清甜香气,丝丝缕缕,轻柔如水,却又突然变得如悬崖下的海浪,狂乱,肆意。

在他的鼻尖作祟。

宋竟尧面上越发冷静,心跳始终未歇,呼吸也紊乱

她真的要被气笑了,头一遭看见宋竟尧无波无痕的清隽的脸,开始额头冒汗,从脸往下,耳朵,脖子,晕出一大片粉红。

明明这么抗拒,却又吃瘪的模样,竟然觉得好有意思。

“可我是你的王妃。”李安戏谑道,“皇天在上,三茶六礼,明媒正娶,真真正正的世人皆知。”

“难道,王爷真的在怕自己活不过两年。”

宋竟尧只觉得耳朵痒得要命,想躲,但是又不敢乱动。

他压着不愉,眉心轻皱,“那本王要不要早些死了,好成全你们。”

李安可不理睬他的气话,虽然的确很难听就是了。

但是他现在愿意开口说这些有的没的,已经算是进步很大了。

李安笑容一直未落下,故意挑着宋竟尧不爱听地说:“那王爷要成全我了?”

宋竟尧的胸腔发着颤,“做梦。”

她说的对,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世人道尽的郎才女貌,他才是她的光明正大。

况且,真的要论才貌,他自诩不会输给两位兄长。

她不是喜欢他的这张脸吗,那就只让她看见自己好了。

不等李安再开口,宋竟尧幽深的眸不再躲闪,对上巧笑着的那张脸,正色道:“浣花坊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人也是非救不可。”

“非救不可。”

“还有其他的吗?”宋竟尧问。

李安只觉得奇怪,这男人妥协的也太快了。

明明一副悒悒不乐的模样,还故作体贴。

李安也不是个不看眼色的,他愿意松口,那问什么就答什么:“你还有多余的房产吗?”

宋竟尧不明所以。

李安原本想着,宋辰光要是好说话,愿意把连筝给放了,再让她给人弄个新的人份和住处,重新开始。

但是她估摸着也没那么容易。

浣花坊她没去过,在京都的影响力却能和怜梦泽势均力敌,不分轩轾,一个花魁的分量可想而知。

虽然很不耻宋承义和宋辰光开这种风尘院所来赚钱,但是她的立场也不好说什么。

就这么大咧咧地去浣花坊要了人家花魁,就是亲爹也不好开口。

断人钱财,杀人父母!

她懂这种想法的。

有点缺德,可也是为了他的后半生幸福,她只能暂时做个夺人所爱的小人了。

只希望宋辰光以后能记着她的好和苦衷。

以防万一,要做好宋辰光不放人的准备,她就想法子把人偷出来,看看宋竟尧这边有没有办法给连筝那边弄个避人的住所。

宋竟尧拳头握到发青,眼神轻颤半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兀自笑了:“有,有几处。虽比不上两位兄长富贵滔天,闲置宅子还是有的。”

不仅要帮她瞒天过海去见小竹马,还得帮着她养着小竹马的小花魁?

她可,当真大方。

宋竟尧冷笑,李安也跟着冷颤。

这家伙肯定是想歪了,绝对是!

一想着半天的好言相劝要白废,李安开始耍赖,缠在男人脖颈上的双臂更紧了,靠得也更近。

“天呐,你怎么又生气了。”真的太难哄了,上辈子怎么没发现宋竟尧这么难寻思。

“王爷若是愿意帮我,也是在救人于水火。简直男菩萨在世,功德傍身,长命百岁!”

李安立刻将方才心下所想统统解释了一遍,只是为了报恩救人,绝无其他想法,期间还不忘贬低宋承义和宋辰光两句。

“少年当有少年事,潇洒玩乐,挥霍青春,属实正常。但是做逼良为娼,强人所难的事,就不应该了,我根本看不上!”

宋竟尧听后垂眸,把心绪掩在睫下:“那就能看上本王?”

李安情真意切,“他俩怎么比得过您这尊男菩萨,拿什么比,没得比!”

“你可知,男菩萨已经抢了一次了。”

再来一次,未免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