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宫内室。
然贵妃给李安挑了身碧青色的衣裳。
还让嬷嬷打了盆水过来,给她擦脸。
李安怕身上的伤被看见,扭捏了许久,才得以解脱,一个人躲在屏风后面,慢慢换衣裳。
然贵妃与她隔着一扇屏风,妩媚的声音传来。
“真的怀了?”
李安解衣带的手一滞,立刻接话:“嗯,怀了。”
然贵妃的笑声响起,“其他地方没什么用处,倒是这方面挺有用。”
李安哪里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顿时羞红了脸。
要说房事,她回想起来,宋竟尧的那方面还真是天赋异禀。
“崔家最近怎么样,难为你了?”然贵妃问。
李安回话:“没有。不过是表面功夫,让尚轻颜赖在王府几日。”
但是尚轻彩有点东西,暗地里可是差点要了她的命。
她最近只顾着养伤,倒是把这个人物给忘记了。
尚轻彩派来暗杀她的人,估计早就守在那里守株待兔了。
可算让她逮着了一次机会。
就是不知道,尚轻彩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去的复命,她是何想法。
会不会急得抓狂,又不敢闹出动静。
李安至今都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大小姐了。
对她的恨意这么大?
非要她死的地步。
“皇后那边,可是还记着呢,小心你的肚子。”
然贵妃出言提醒。
李安换上崭新的衣裙,没有着急出来,心里有事。
她以前虽与宋辰光关系颇为亲近,但是对于然贵妃本人来说,没有过多的交集。
上次在报园林替她解围,现在又提醒她提防皇后那边。
目的是什么?
她这辈子不会成为她的儿媳妇了,她娘家的权势注定成为不了宋辰光争权夺势的助力。
李安总觉得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还是应承道:“谢贵妃娘娘提醒。”
李安恍然想到了什么。
她探出头,“娘娘,桂安宫那位……”
然贵妃闻言抬眸,脸上多了几分凌厉之色:“少打听。”
少打听,不是不能打听。
李安笑着走出来,穿着然贵妃送的新裙子,转了两圈,一顿甜言蜜语哄着,夸着。
直到听得然贵妃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涂着血红丹蔻的手指抵着她的额头,把她推开。
然贵妃施施然笑着,“真想知道?”语气里略带引诱之意。
李安猛点头。
然贵妃起身,朝着前厅走去,“若是宫中真有让本宫钦佩之人,非她莫属。”
非她莫属。
宋竟尧的母亲,应婉儿吗?
李安想象不到那么温婉贤淑的妇人,为何会得到然贵妃这么高的评价。
这么多年与然贵妃平分秋色,抗衡到底的人是渭昌宫那位,一国之母,皇后崔琳。
应婉儿是被遗忘在冷宫里的人,怎么比?
然贵妃看出李安的疑惑,边走边说:“如果,那位有不输崔家和卢家的权势,这天下跟谁姓都不一定。”
李安震惊得厉害,然贵妃竟然敢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
她全然忘了腿上的伤,大步追去,扯着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然贵妃命人扶着她,之后再无他言。
李安明白,这是点到为止了。
二人回到偏殿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画面,便是宋辰光揪住了宋竟尧的衣领,一副要将他拆骨吞腹的架势。
“二殿下!”李安惊慌出声,生怕宋辰光没轻没重的,伤着宋竟尧,“你这是做什么?”
宋竟尧那副文弱书生的身子,哪能跟整天舞刀弄枪的人比。
宋辰光闻声,紧忙收了手。
他想解释,可是嘴巴还没张开,一直坐着的宋竟尧开了口。
他眉眼低垂,纤长的睫羽颤颤,才幽怨地抬起眼,看向李安。
“皇兄只是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害你受了伤。他想教训我一番,我愿承受。不碍事的,安安。”
宋竟尧的话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完全是一朵单纯的高岭小白花。
他紧抿的唇,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站在他面前的,人高马大的宋辰光。
宋辰光目瞪口呆,他什么时候要打他了?
明明一直是他在咄咄逼人,出言挑衅,一口一个“安安觉得我好看”,“安安根本离不开我”,“安安不喜欢长得桃花眼的人”。
宋竟尧恨不得把他们恩爱两不疑的每一个画面的,都描述出来给他听。
他只是让他住嘴。
宋辰光越愤怒,宋竟尧偏偏越舒爽。
不由得感叹,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李安听信了宋竟尧的话,顿时就怒了,也顾不得然贵妃正在一旁看着,上前将宋辰光拉开了一些距离。
“二殿下,何至于此。我受伤是我自己没注意,怪不得旁人。”
“身为兄长,应当以身作则,谦逊有礼,怎么可以对兄弟大打出手?”
李安生怕宋竟尧已经被伤着了,捧着男人清隽绝逸的脸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算松了口气。
“安安莫要误会皇兄,他真的没有对我怎么样。”
李安越听越生气,宋辰光太过分了。
宋辰光心里嫉妒地快要发狂了,垂在身侧的拳都不知何时死死的捏紧。
是不是没有宋竟尧,那她的眼里的那个人,便会恢复以往,只有他。
如果……没有宋竟尧。
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危险。
他没解释,只是不甘地挪开了眼。
“看样子很有力气,都不饿是吧?那别吃了。”然贵妃看了一出拿不出手的烂戏,坐上了主位。
宫婢布好午膳,没人再敢多说一句。
一顿饭吃的如同嚼蜡,食不下咽。
李安匆匆忙忙吃了一些,便要告辞了。
“回吧,看着你就头疼。”然贵妃是个从不留情面的人,“你那衣裳改日洗好,给你送去。”
李安只想着快点回去,哪敢不从。
拜别了然贵妃,拽着宋竟尧有多快跑多快。
然贵妃看着还坐着没动的宋辰光,面色沉沉。
“废物!”
装着热汤的碗,直接砸在了男人的身上。
宋辰光顾不得疼,连忙跪下。
他以为会听到嘲笑,或者咒骂,谁知高高在上的女人,只是温婉得笑了笑,耐心叮嘱道。
“辰儿,有失必有得,待你坐拥天下,要什么没有?”
妩媚妖娆的女人弯了腰,白皙修长的手指疼惜地抚摸上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别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你的对手只有渭昌宫的那个。记住了吗?”
宋辰光垂着头,“谨遵母妃教诲。”
“辰儿最是听话。”然贵妃眼波流转,一副慈母做派,“疼了吧,回去记得宣御医看看。”
宋辰光起身,默默离开。
待到长留宫人去楼空,只剩下然贵妃一人坐镇时。
那张妖魅的眼睛,看着宫婢捧着的那身沾满泥土的衣裙,笑意更甚。
“还好,还好她生出来的,是个小废物。”
夏风燥热涌动,吹过宫檐下的帷幔,揭起一浪浪迷迷蒙蒙的起伏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