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格沉默一瞬,开口道:“没错,他想要害死我们所有人,他早就该死了。”
诺亚的目光落在杀了麦克的人身上:“走。”
夜色中,一场实力悬殊的斗争正在上演。
而王城那边,则更加有趣一些。
埃尔维斯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虽然自家逆女没有死,但这些蚂蚁卑鄙下流的集体围攻她,他是怎么也要出口气的。
只是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死了也麻烦,毕竟平民蚂蚁无罪,若是直接死了,世道混乱,倒是他的不是了。
他讨厌蚂蚁,但蚂蚁也有蚂蚁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然后……他直接冲到了王宫,把国王一脑袋的头发给剃没了。
王后当然也没有免俗。
为了发泄自己的怒意,他还把哭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就差给他下跪的国王和王后直接绑在了皇宫外面的柱子上,拿着鞭子狠狠抽了好几十下,见这两光头全都晕了,这才满意的停下了手。
紧接着直接去皇宫搜刮了一番,什么钻石黄金秘银宝石,统统都带走。
然后他又去了光明神殿,把老得快看不出人样的教皇脑袋剃光光,绑在了光明神殿里神像前面的柱子上,见他太老了,只浅浅抽了几鞭子,然后照例搜刮了一番神殿的战利品。
期间还遇见一个短头发的浅金蚂蚁,被他一挥手就掀翻了,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再接着,他马不停蹄的去了法师塔。
先把那个什么传奇法师剃头绑柱子一通搞,然后搜刮完了法师塔的资源,还把人家保护阵什么的统统都给破坏掉,这才心满意足的消失了。
这一晚上,皇宫、法师塔、光明神殿,全都遭到了痛击。
整个王城都人仰马翻,第二天早上,几个光头还聚在一起开了个会。
然后发现,那个罪魁祸首实力太强,他们可能很难与其抗衡,差点就齐齐破防。
因为这场浩大又极具羞辱性的报复,酒庄几个“奴隶”逃跑的事完全不值一提。
塞西尔看着浑身都是血的诺亚,勾了勾唇角。
“……你确实证明了你自己。”
*****
诺亚身上全都是战斗留下的伤痕。
他看见塞西尔的眼神有些惊讶和欣喜,那是一种看见希望才会有的眼神。
“大人……”
“难道你一直都在?”
不怪诺亚奇怪,他们一行人从酒庄杀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不存一,里格更是为了给他创造跑出去的机会被两三个侍卫拖住了脚步,死在了他身后。
诺亚拉着小卡尔艰难的冲出了大门,却迷失在夜色中。
身后的侍卫还在不断收割着他们的生命,缀在身后的凌乱脚步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诺亚身上中了好几刀,沿路的血迹是最好的指引方式。
就在诺亚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上时,他艰难的推了推小卡尔,让他赶紧逃,只要他们两个人中能够活下来一个,便是赚了。
只是小卡尔却不肯走。
侍卫追了上来,举起了手中的剑,就要直接挥下去。
诺亚把小卡尔往旁边一推,心口狂跳,等着那刀光审判一般劈下来。
一阵风声袭来,诺亚只觉得眼前一道暗光一闪,追上来的侍卫便直接倒在了一边。
那位之前出现在黑暗中的大人,再一次出现了。
“想好了吗?”
塞西尔没有回答诺亚的提问,反倒这样说。
诺亚有些紧张,也有累,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很多,整个人都处于有些失血过多的晕眩状态。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给他们机会逃跑,又在现在救了他,肯定是有所图谋的。
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带给这位大人什么利益。
“……我不知道我能帮大人你做什么。”
“而且,”他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艰难的开口道:“……还有人、还有人和我一起。”
说罢,回头看了看。
小卡尔的脸上溅上去了许多血迹,但他不管是眼神还是神态,都一副天真十足的样子,好像并没觉得死人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
他站在诺亚身后,紧紧拉着他的衣摆。
“哥哥……”
他的声音极为细软,对诺亚十分亲近。
塞西尔的视线落在跟在诺亚身后的小毛孩子上,又收了回来:“不觉得他是一个累赘吗?”
“不,他不是……”诺亚抿着唇,说话已经有些艰难,但仍旧想要抓住这唯一的机会,他知道,如果不能追随眼前这位大人,他可能活不过今晚,就算勉强活下来,也逃不开国王的追捕,只是,他也无法甩开小卡尔。
“他、他是我的弟弟,我不能撇开他,大人,如果你愿意收留我,那能不能……”
“能不能也收下小卡尔。”
塞西尔不在乎眼前人的感情,但想到利用,魔龙大人的做法显然更具参考性。
当初魔龙大人救约拿的妹妹时,便说过有妹妹也好,可以拿捏约拿……
大人做的肯定都是对的。
“那要看看你能为我做些什么。”塞西尔说。
他没有拒绝,对诺亚来说已经是极大的鼓励。
诺亚祈求般看着他,又有许多对于自己能力的不自信:“大人想要我做什么?”
塞西尔看着诺亚:“你现在还不能帮我什么,但我想……我们的目的应该差不多。”
“……好。”
诺亚应了下来。
“啪嗒”一声,一串钥匙和一袋金币落到他跟前,还有几个瓶瓶罐罐的东西落到了诺亚面前。
“收好,这算是我预付的报酬。”塞西尔说。
诺亚抓紧了身前的东西,听见眼前这位尊贵的大人又说:“抓紧你的人,走了。”
诺亚立马抓紧了小卡尔。
眼前一黑,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道漂浮的黑色锦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落到了一处小院里。
耳边飘过大人的话。
“你先养好伤,之后……我再交代你应该做什么。”
诺亚睁开眼睛,小小的院子里只剩下了他和小卡尔,再无他人。
他当即瘫坐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
活下来了,他真的活下来了。
只要能够活下来,一切都有希望。
*****
塞西尔披星戴月的回到了绿洲花园属于魔龙的房子。
他像往常一般走到魔龙大人的卧室前,想要听一听魔龙大人的呼吸声,然后再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走动的声音被刻意放缓,几乎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只是刚在门边站定,便听见了魔龙大人的声音——
“塞西尔,吾知道你在外面。”
“现在,给我进来。”
塞西尔心中一惊,有些忐忑的握紧了拳头,心脏又开始乱跳。
他定了定神,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刚一推开门,便看见魔龙大人坐在床边上,身上穿着一件缎面的睡衣,长长的衣摆下,露出一双莹白的脚。
红发男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可我、除了梦想,一无所有,]
[就把我的梦铺展在你的足下。]
而比这句彷佛刻印在脑海中的诗句还要深的,竟然是那一句——
[你想要占有她,想要触碰她……]
[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成为她生命中最特殊的存在。]
那个红发男人说得很对。
他现在,只想亲吻她的足尖。
用最卑微的姿态。
*****
“进来。”
魔龙大人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塞西尔某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垂下眼眸走了进去。
主人坐在床边上,看着他:“没有什么想要跟吾说的吗?”
塞西尔的视线落在那一抹雪白上,只觉得咽喉有些微痒,意识到魔龙大人在说什么后,有些隐忍的说:“主人想知道什么?”
“那就从今天晚上开始说起,你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虞真对塞西尔每天晚上的消失也并不是毫无察觉,只是觉得塞西尔需要一点空间去做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何况她也不喜欢管束他人。
虽然嘴上说着塞西尔是奴隶,但实际上虞真从未约束过他。
只是说,最近塞西尔总是晚上出去,然后又喜欢站在她门口不知道干什么,虞真这才想要盘问盘问。
万一又想报复社会了怎么办?
反派的心理健康真的很重要啊,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只要有实力就可以忽略道德的世界。
塞西尔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他不喜欢隐瞒魔龙大人,所以行动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去隐藏自己的行踪。
他垂下眼眸,说:“如果我说了,主人会讨厌我吗?”
“先说来听听。”虞真说。
她倒是真的有点好奇塞西尔想要干什么。
至于他会不会骗她,应该是不会的。
然后她看着塞西尔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单膝跪地。
他仰头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丝毫隐瞒的形状。
只是却带着一点微微的晃动。
看来……还是有些害怕她因为他做的事情不高兴?
明明知道她有可能会不高兴,却还要做的事情,对塞西尔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虞真并不否认他对自己的近乎崇拜的感情。
塞西尔跪在地上,视线却看着她。
“我……找到了跟我一样命运的人,便是那些之前国王想要献祭给魔龙,却没有献祭的人,”塞西尔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他们被关在一个秘密的酒庄,我找到他们,给了他们逃跑的机会。”
“有人逃出来了,我想要利用他们。”
这……她能说一句不愧是书中的反派吗?
玩儿得还挺大。
“然后呢?”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蓝色的眼睛还是她亲手造就的,但在那汪蓝色中,虞真却仿佛看见了原始的黑和红,“你想要利用他们做什么?”
塞西尔抿了抿唇:“我只是想要报复而已。”
“报复那些高高在上自以为高贵的审判者,还有……”
他犹豫了一下,虞真看在眼里,问:“还有什么?”
“还有……即便主人不在意,但他们确实想要伤害你,这是我无法容忍的事情。”
“他们应该得到惩罚,应该直接从高处坠落,落到泥地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塞西尔越说语气越是轻微。
到了最后,他甚至有些不敢看魔龙大人的眼睛。
于是只能微垂着眼睛,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魔龙大人莹白的脚上,用近乎喃喃自语的声音说:“主人……会觉得我太过残忍吗?”
会抛弃他吗?
“残忍?”
虞真想了想。
如果说让那些人跌落神坛便是残忍的话,那塞西尔和那些无辜被献祭的人,又算什么?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应该和不应该。
只是……虞真希望塞西尔不要被仇恨裹挟,一个眼中只有恨的人,是没办法去拥抱爱和自己的。
于是她摇摇头:“吾并不觉得你的做法残忍,只是吾想知道你究竟要怎么做?”
塞西尔收回大逆不道的视线,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
魔龙大人的卧室铺着厚厚的毯子,上面的花纹是太阳,他眼睛落在那颗金色的太阳上,说:“被献祭的那些人虽然是家族弃子,亦或者被强行掳走送过来的,但确确实实拥有着贵族的血统。”
“即便他们是私生子、是被抛弃者,但他们身上流淌着的血液注定了他们拥有天生的继承权。”
“那些人中,有亲王之子,公爵之子……”
“主人,只要救下他们,让他们能够光明正大的活下来,扶持他们登上亲王和公爵的位置……”
“那就可以兵不血刃的让他们拥戴我……”
“成为银临帝国的王。”
没想到啊……塞西尔竟然有如此野心。
虞真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太了解他。
她只知道他悲惨的过往和书中的结局,以为现在的他已经不会绝望,却忘记了一个人的仇恨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抹去的。
但比起书中的他,现在的他显然更具人情味。
他愿意把心底的秘密分享给她,也确实是把她当作了可以倾诉的对方,和盘托出之后,也想要试探她的态度?
难道是不想一辈子当她的奴隶?
这也正常,毕竟没有一个人天生愿意去当一个奴隶。
她也许应该放他自由,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