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男人的话和主人的话，像是炸弹一般在塞西尔的脑海里回荡。
为什么主人叫眼前的男人龙爹？
什么是老婆？
为什么主人会说他是她的老婆？
他懵在原地，脑子越来越迷糊，甚至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落在了主人的侧脸上。
老婆……
就是、就是伴侣的意思吗？
越是回想，心脏便越是剧烈的跳动着，就连身体的温度都在不断上升，直到听到主人的龙爹质疑的话时，前面的倒没什么，但当听见主人轻描淡写的说他很厉害时……
塞西尔脸都红了。
他看着主人的目光太过直白和热切，甚至忘了目前他最应该注意的是，眼前这个强大的红发男人，竟然是主人的父亲，而不是主人的敌人这回事儿。
他的反应虞真看不到，但埃尔维斯看到了。
在埃尔维斯的视角，逆女刚说完觉得这该死的蚂蚁那方面很厉害的时候，这只蚂蚁便红了脸，看着自家逆女的目光确实是热恋中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若是惹他生气的人是除开逆女之外的任何一个物种，埃尔维斯必定会将其人道毁灭。
但偏偏，惹他生气的人是自己从一颗龙蛋看着长大的逆女！
打是打不服的，骂的话，她说话一套套的比他还厉害。
埃尔维斯脸色阴沉，他不看向逆女了，反倒把目光落在了塞西尔身上：“你选的这个人类也不过是个只会站在你身后的懦夫罢了，虞虞，你听话，他不值得你喜欢。”
他甚至放缓了语气：“爱情也不过是一时之间的冲动，在时间的冲刷下，什么感情都会改变，何况你忘了人类的劣根性了？”
“他真的喜欢你吗？他真的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你吗？”
“他身体里的龙晶还是从巨龙的尸体里取走的，他若是想要得到你的龙晶呢？”
“虞虞，你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被人类觊觎。”
“你真的完全相信他？他也完全值得你的信任吗？”
埃尔维斯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一整个人都看起来十分慈父心肠。
若是虞真没有拿金手指，也不知道书中的故事，估计这会儿已经被她龙爹劝服了，即便是没有被劝服，也会开始怀疑塞西尔对她这般言听计从是不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毕竟龙和人类，本就是不同的物种，两人之间的隔阂只大不小。
但偏偏她太清楚“他”了。
爱意值也是不会作假的。
她正思考着怎么说，塞西尔却以为主人听了父亲的话真的开始质疑他的忠诚。
他几乎立马上前一步，站在了虞真身前。
塞西尔深吸一口气，眼睛看向了依旧满脸怒气的埃尔维斯：“大人，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主人，我用我的灵魂起誓。”
“誓言是最不可信的，”埃尔维斯看着塞西尔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和不信任，“你们人类最是会说漂亮话，毕竟漂亮话说出口又不会费人半点钱财。”
在知道这个小子对他的主人忠诚得宁愿死去也不会有丝毫动摇的时候，埃尔维斯还是有点欣赏他的，不然也不会让他自己成为自己的奴隶。
但只要一想到他为了看蚂蚁的笑话，说的那些点醒他其实是喜欢上自己主人的那些话时，他恨不得一尾巴抽自己嘴巴上。
看笑话看到最后自己成了笑话，那这个笑话就一点都不好笑了。
即便他知道这个小子现在说的话就是他内心深刻的真实想法，他也不会承认。
而且……即便他现在忠心耿耿，但人类的感情总是易变，现在的真诚和以后的背叛，谁又说得准呢？
除非他愿意和逆女真的定下契约，还得是灵魂向的。
不然一切口头上的语言都不过是说说而已。
塞西尔垂下眼眸，在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主人的父亲的那一刻，他诧异之下，更多的是担心自己不被他认同。
但他也知道，主人父亲的顾虑和敌视也正是因为太过喜欢主人才会有的反应。
他捏了捏拳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可靠一点，说：“大人如果不信塞西尔对主人的忠诚，塞西尔自愿与主人定下灵魂契约。”
“我永远都是主人的奴仆，若是敢有一点违背她意愿的念头，契约随时会要了我的命。”
“大人，这样的话，我能继续跟在主人身边吗？”
*****
“行啊。”
埃尔维斯正想着怎么让这只蚂蚁定下契约，没想到这蚂蚁还真的挺上道儿的，这倒是少废了他一些唇舌。
而且，这蚂蚁既然这么有觉悟，那他就给他一个机会。
只要他的女儿不会有任何风险，他管她玩儿几个男人？
即便是那颗正要孵化的龙蛋，他女儿若是喜欢后又不喜欢了，那玩了就玩了，再孵几个就是。
时光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若是他女儿不喜欢这只蚂蚁了，那以后痛苦的也只是这蚂蚁一个人而已。
“不行！”
但比起埃尔维斯的高兴，虞真却觉得这样很不公平。
她冷着脸看着埃尔维斯：“大爸爸，你也知道关于灵魂的契约是多么苛刻，要他自愿，又要他没有一点反抗之心，还要全心全意的爱着我，这三个条件，没有一个都不能达成。”
“何况，这本来就是一个不公平的约束之力。”
“这个契约只约束了他，却没有约束我，他既然是我的老婆，那我们在某些层面就应该是平等的。”
“大爸爸，灵魂不管对人类还是巨龙，都是最为珍贵的存在。”
“我也没有想要操纵塞西尔的心思。”
虞真的话落在塞西尔耳朵里，和落在埃尔维斯的耳朵里，完全是两种效果。
前者更加坚定了追随主人的心，后者……当然是越发生气了。
埃尔维斯冷笑一声：“那我便不会同意他跟在你身边，纵然你确实是巨龙一族中魔法亲和力最高的，也是最为有天赋的龙，但你在我的眼中却只是一只实力还不行的小龙。”
“我捉你回去轻而易举。”
“我也不会杀了他，让你伤心难过，我只会抓你回去让你在巨龙岛待上一百年。”
“这个人类融合了巨龙的龙晶确实不会像普通人类一样早死，但一百年之后，再深刻的情感都会消散。”
“到时候我放你出来，你就能知道他此刻的言语有多么可笑。”
虞真听见这话，并不觉得她龙爹是在开玩笑。
她现在确实打不过龙爹，而龙爹也确实做得出来这种事。
毕竟龙爹也并不会杀了塞西尔，让她彻底反抗他，只是把她抓回去而已，并不算太过伤害她。
但问题是，她不但要做任务，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可能把塞西尔扔下。
就算她有点迟钝吧，但塞西尔的表现和态度，也足够证明……他确实很喜欢她。
不单单是对她的崇拜和追随，还有更多的……更加直白的感情。
塞西尔的身体挡在她面前，让她能够清晰的看见他微微发红的耳朵。
这表现，倒是和以前挺像的，不太藏得住事儿。
只是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诧异，不知道塞西尔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改变。
她刚要开口说塞西尔并不是这样的人类。
也许人类确确实实都不靠谱，但也不能全然否定全部的人类，她不也是一个人类吗？
但她还没说话，便听见了塞西尔的声音。
他说：“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大人都会觉得是人类的谎言，所以我愿意定下契约。”
紧接着，他看向了她，直冲着她单膝跪地。
塞西尔的眼睛微微发着亮，即便这种契约对任何一个人类来说都是灾难性的桎梏，他却觉得这是无上的荣光一般，甚至两颊带着粉色，轻声说：“主人，塞西尔的一切都是您的，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
“既然都是您的，那契约也便不能作为平等的衡量。”
“您是我永远的神明，我理应为了自己的神献上所有。”
“所以契约并不是对我的桎梏，是您赐予我的荣光。”
说他卑鄙也好，他知道主人现在对着她的父亲说这些话全都是为了保护他，但……但是契约背后的意义比一千个魔鬼的诱惑都更加深刻。
他愿意和主人定下灵魂的契约，就好像只要定下契约，他就永远属于她。
而他的神明，也终究会看向他。
他贪心的，渴望的，想要他的神踩在凡尘的土地上，伸手触碰他的脸颊。
而他，永远都会低下头颅，去亲吻她的足尖。
不过是灵魂而已，若是能够拥有一丝一毫和主人在一起的机会，献出他的全部又怎样？
即便是要下地狱，他也绝不后悔。
塞西尔的眼神直白又坚定，虞真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她甚至觉得他的喜欢来得太过深刻。
就好像……她是他的全部一般。
这样浓烈又坚定的感情，无论是谁都做不到毫无动容。
更何况本就喜欢“他”的虞真。
这个名为反派的男人，当真是一套又一套，每一面一个他，都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而设计的陷阱。
让她心甘情愿的为他沉沦。
虞真用一种不同于以往的眼神看着他：“……你想清楚了吗？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的眼神似乎透过了他的灵魂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塞西尔彷佛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他能感觉到，主人看到了他。
“不会后悔。”
塞西尔心中紧张又充满了渴望：“永远都不会后悔。”
“主人，您就再……再纵容一下塞西尔吧。”
哪有人上赶着送出自己的灵魂的？
虞真叹口气，开口说：“你先起来。”
“主人……”
“塞西尔，”她语气重了些，“吾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塞西尔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
他紧紧抿着唇，内心那隐秘的雀跃像是被一盆冰水全都浇透了。
这是……主人的拒绝吗？
他站起来，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起来，却仍旧很听话。
虞真抬眸看向埃尔维斯：“大爸爸，我不屑于这样的保证，我是龙，没道理惧怕一个人类的背叛。”
埃尔维斯却毫不退缩，什么惧怕不惧怕的，他从来都不觉得逆女会惧怕。
只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是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任由这个可以伤害逆女的蚂蚁留在她身边的。
“哦？既然你都说了，达成契约的条件十分苛刻，不但要他自愿，又要他没有一点反抗之心，还要全心全意的爱着你。”
“你现在这样拒绝我，帮这只蚂蚁说话，是觉得他不能完成这三个条件吗？”
“虞真，你是担心契约不成功，我会当场杀了他吗？”
塞西尔偏头看着主人。
是这样吗？
主人……也不相信他会完成这个契约吗？
虞真没有怀疑过塞西尔，但这种信任就算她说出来，她的龙爹也不会相信的。
她的龙爹，埃尔维斯大爸爸，向来是有些强势的，今天的局面恐怕不太容易混过去。
“你这样随便转移话题，我是不会认同的。”
埃尔维斯：“有时候，吾并不需要你的认同。”
虞真猛地看向了他：“大爸爸！你——”
埃尔维斯手上一动，一道红色的魔力像一张巨大的网，在虞真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往她身上笼罩而去。
塞西尔反应很快，几乎是在红色的魔力笼罩住虞真的一瞬间便一挥手挡了过去。
但他显然低估了埃尔维斯的决心。
虞真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塞西尔被魔力的攻击反震了出去，闷哼一声，连连倒退了几步。
他刚要上前，便看见埃尔维斯一个闪身，站在了离他不过两步远的地方。
“你也害怕契约不成立，吾会杀了你吗？”
埃尔维斯阴恻恻的说。
塞西尔咽下口中的血腥气，摇摇头：“不。”
“我阻止您，是因为主人不愿意。”
“我永远都不会违背她的意愿。”
“胆小鬼，”埃尔维斯压根不信任他，“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心虚找借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