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席卷天地,携着它袭入江面,天幕由白转成墨蓝色,又变成的漆黑,重重乌云交叠在一起,低低的悬在空中,压在房屋的檐顶之上。
树木花草在狂风中摆动,翻滚,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卷着掀翻在地。
沈冰诺站在游廊上,看着眼前这幕,有些担忧,昨儿个她才领了工人们将泥土堆好,今日这天就变得如此阴沉。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这一关,过了就成神,没过就变魔。
风越刮越大,吹起她的发丝,在空中形成了美丽的弧度,一丝一缕,宛如黑色绸缎。
她衣袂飘飘,舞出最优美的弧度。
天越来越黑,光线越来越暗,晦暗渗入了每个它能转入的缝隙中,紧紧的攥着了所有人都眼睛,迫使他们点上了烛火。
雨,终于落下,在半夜的时候。
打在瓦片上,树叶间,落在窗棂里,长廊中。
闪电划开黑幕,如白昼照亮世间万物,紧接着,雷“轰隆”一声,在天空中炸开了花。
沈冰诺在床上辗转反侧,眉心皱起,睡得极不安稳,她被困在梦靥里,迷迷糊糊的,不知身在何处。
她猛然坐起,大汗淋漓,脸色煞白,刚刚她梦到死去的幕子林了,他在质问她,为什么对自己不忠。
她蜷缩在床上的一角,闭着眼睛,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膝,她浑身颤抖,黑色的发丝染了汗水,贴下她的脸上。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幕子林,可是感情这事身不由己,更难以把控。
突然,房门被从外面撞开。
“哐当”一声,打在墙上,迫使沈冰诺回了神。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进了屋内,是隋珠。
又是一道闪电,照在了隋珠的身上。
她全身湿透,雨水顺着她的发丝,她的衣裳,滴在了地上,形成了小小的一滩,那滩水向地面的四周蔓延,就这样,慢慢的,缓缓的,蔓延到了沈冰诺的心里,冰冷的,带了寒气,就那样入了她的心里,冷的她死死的拥住了被子。
沈冰诺狠狠的一颤,她知道,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输了。
“大太太,”隋珠看着她,满目凄凉,像冬日里最为寂寥的寒风,“泥坝被冲垮了,粮仓……粮仓入了水,五座全是这样。”
沈冰诺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隋珠你骗我,你骗我是不是?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那么坚固,不过三划的水,怎么可能冲垮!怎么可能!”
说到最后,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如诉如泣,竟与那厉鬼的惨叫,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夜半的雨滂沱不止,它冲刷着一切,也冲垮了她的心。
隋珠不忍看她,微微撇开了眼,但只能如实道来:“在第三座粮仓那边的泥坝里,不知道谁放了块木板,担在了两侧的泥土间,所以看似是牢不可破,其实……其实里面的空的,所以雨水一冲就垮,更别说虽然只有三划,但对于粮仓这种地势而言,完全不输于洪水的雨势。”
沈冰诺下了床,披头散发,她没有穿鞋,雪白玲珑的足没入了厚厚的毯子上。
她动作极慢,周身弥漫的绝望的气息。
惊蛰的目光,直逼隋珠。
沈冰诺道:“你的意思是,这事是人为如此?”
隋珠拿过搭在太妃椅上的外衣,披在沈冰诺身上,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沈冰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好像死了一样,在隋珠将衣服披在她身上的那一刹间,她忽然朝前走去。
藏青色的衣裳,落在了地上,落在了在纯白色的,用狐狸毛制成的毯子上,颜色相印宜章,衣裳孤零零的躺在上面,不被任何人在意,就像沈冰诺自己一样,随时都能被抛弃。
沈冰诺抓起桌上,水果篮里面,用来修水果的匕首,藏在袖子中间。
“大太太!”隋珠惊呼,“您这是作何?”
“作何?隋珠,如今粮仓淹了,我跟一起完了,她赵清雅不顾妯娌之情,我又何苦顾及她的安危!”
沈冰诺笑着,低沉的笑着,回响在胸膛里,闷闷的,内里却藏了无尽的恨,很浓蕴,像是魔鬼,随时能冲破她的胸膛,撕咬着这里的所有人!
隋珠听懂了她的话,她脸色越发的惨白,她拉过向外走的沈冰诺,扑过去,死死的拽住她,不顾她的挣扎,奋力的,竭尽全力的,探入她的袖子,夺过她的匕首。
“还给我。”沈冰诺伸出手对着隋珠。
她眼睛红红的,声音嘶哑,很冷,话语间含了威胁,她步步紧逼隋珠。
“不,我不能把它给你,大太太,你不要这样,求求你了。”
隋珠将匕首藏在身后,她一个劲的摇着头,耳朵上的玉蝶耳环,发出泠泠的,悦耳的声音,但她无心欣赏。
她摇的头发都散开来,发丝粘在嘴上痒痒的,她被沈冰诺逼的不得不后退。
凉意从背后袭来,隋珠知道,她的背后是堵墙,自己已经无处可退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沈冰诺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她的脸色沉了沉,“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隋珠把匕首从后面拿出,抱在怀里,用力的,像是要把它融入自己的身体里面似得。
她看着沈冰诺,死死的盯着她,防止她跟充满野性的狼一样,随时都会将自己扑倒。
今日的沈冰诺,是她没有见过的,是与往日那个,对她笑的温和的大太太所不同的,她知道她已经被这个宅子压抑很久了,再不发泄,她真的会疯的,但是她不能,不能让她做傻事!
灵柩再也无力挡住风的怒吼,没承受的住,“哗”的一下,被吹开了,风灌入屋里,撞在了沈冰诺和隋珠的身上。
隋珠哆嗦着身子,咬唇,没有回答她,只是不停的摇着头,她用眼角瞄着沈冰诺的周围,想趁她不注意,找个空挡,从她的身边逃开。
却在她从沈冰诺身边闪过的那一瞬间,被她抓住了肩膀。
长长的指甲戳进隋珠的肩头,使她闷哼一声,额上冷汗泠泠,血渗了出来,印在月牙色的襦裙上。
沈冰诺想要扳过她,让她面对自己,但奈何抵不上上她力气,就那样就着插进她肩头的那只手,把隋珠往后拖。
隋珠疼的使不上力气,她骗过头看向沈冰诺,随后踉踉跄跄的往后仰着,之后重重的,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