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玹锦的目光,掠过沈冰诺的头顶,投向屋内的一偶,思绪恍惚。
其实对于沈冰诺说的话,他打从心底说是一万个不同意的,但是他知道,一来,隋珠是她心底永远的伤,一个隋珠,都把她逼到了这种地步,要是再出一个隋珠……
他是真的不敢想象,她会怎么样,因此,她宁愿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也不要有人再重蹈隋珠的覆辙,而二则,她不能一直依赖与一个人,她得自己变强,这样才是真正的强,她不能在做那个躲在别人身后的胆小鬼了。
他的担心,她是知道的,而她的心思,他也是知道的。
因此,尽管幕玹锦再不舍,再不愿,也不得不放手,让她去试着飞一飞。
“诺诺,”许久,幕玹锦才缓缓的开了口,声音相较于先前,沙哑不少,“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把握,若是你……不能自保,那么,我不介意,将你彻底捆在身边。”
沈冰诺抬头,看向他,神色郑重其事,她用力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屋外风雪扑簌,树木枝桠摇曳,屋内一片宁静。
阿如带着炊烟进了院子的时候,正过午时,许默领着仆人们一个个的入了屋内,上了各色的菜系佳肴。
阿如进入了长廊,她抖掉身上落下的雪花,顺便把炊烟的也给她拍掉了。
“谢谢阿如姐姐。”炊烟甜甜一笑,道。
阿如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朝屋内道:“大太太,阿如求见。”
她的声音响亮清脆,连远在门口看门的小童都听的一清二楚,但是屋内却迟迟没有人回应。
阿如掀起的嘴角,有些僵硬,她又再次高声的朝屋内唤了一声,而这一次,同样是没能换来回应。
这下子,脸上的笑意彻底如这寒冬腊月一般,完全冰封了,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收起,捏成拳状,内心里被一阵怒气包裹成了一团。
第一声,她可以当沈冰诺没有听见,但是第二声,她分明提高了音量,可是仍然没有换得该有的回应。
要么,就是屋内的人耳背,要么就是沈冰诺故意的,显然答案不猜便可知,是第二种结果。
呵,真的够本事的。
明知她阿如是代表幕老夫人来的,竟然还敢这般的怠慢与她,给她这么大一个下马威。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打过幕老夫人的脸呢!
她沈冰诺真的是好样的!
这一病,倒是病出了性子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仗着背后有幕玹锦,竟然耍起来了小性子。
呵!
想到此,阿如藏于袖中的手,气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不过,她虽然很是生气,但是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是与先前一分不少。
这便是阿如最高明的地方,再生气也不会表现出来,尤其是在敌人面前。
而“笑面虎”这个词,怕是就是专门为她所创吧。
雪越下越大,零零碎碎的随风而飘,落在了游廊里,有的还打在了阿如和炊烟的脸上。
天色也越来越暗,两个人冻的有些瑟瑟发抖。
屋内的人大概是吃好了,许默又领着下人们领了空的饭盒退了出来,在路过阿如的时候,面上含笑的朝她点点头,对于她在外面站了一个半时辰的事,丝毫不提,也算是给阿如留个脸面。
阿如看着他,也报以一笑,在他离去的身影里,眼眸却冷了不少。
一个半时辰了!
她跟炊烟整整被沈冰诺晾了一个半时辰了!
看来,沈冰诺真的是获得不耐烦了!
约莫着又过了半个时辰,在阿如的耐心快要被沈冰诺磨进的时候,屋内终于传出了她的声音。
“阿如,快进来吧。”
“是。”阿如低眉顺眼的答了一句,便带了炊烟入了屋内。
顿时屋里的暖意扑面而来,使得被冻僵了的手脚瞬间得到了缓和。
跃过仕女图的屏风,她们便看见了沈冰诺,她斜靠在榻上,脚边放了一盆炭火,烧的正旺。
阿如领着炊烟朝沈冰诺福了福身子,柔声道:“阿如(炊烟)见过大太太。”
从她们进门到现在沈冰诺连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
她漫不经心的端起小案上的茶盏,用碗盖拨弄了杯口两三下,才又缓缓的抬起手臂饮了一口。
沈冰诺的这番动作,做的很是缓慢,而再次过程中,她也没叫阿如她们起身,仿佛前面半蹲着的,并不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两座铜像罢了。
阿如垂下眼帘,将眼中的愤恨藏匿的严严实实,她知道,沈冰诺这就是故意的。
她固然心中一片明了,但是表面上来看,沈冰诺是主子,而她是奴婢,她自是不敢贸然开口,顶撞沈冰诺的。
沈冰诺又慢慢的拿起小案上的蜀锦帕子,擦了擦嘴巴,这才抬了头,在视线触及到了阿如和炊烟的时候,一愣,随后哑然,再是一脸惊讶与懊恼。
她道:“哎呦,瞧瞧我这记性,竟然将阿如姑娘和这位……”
她并不知炊烟姓甚名谁,于是顿了几秒钟,而后轻咳一声,又道:“许是病的太久,记性变得差了不少,竟然忘了你们还在等我,竟然被我晾在一旁好半天了,快起来吧,先前在外门可是冻着了?赶紧围着炭火这边,暖暖身子吧。”
她没唤阿如为“阿如”而是后面多加了“姑娘”二字,一来,她以显示了对阿如的尊重,换句话讲也是对阿如身后幕老夫人的尊重,而二来,她又说自己生病,从而导致的记性不好,言下之意,是让她们和幕老夫人切莫与她计较。
这一下子,好的坏的,全被沈冰诺她自己占了个便,又是示弱又是责怪自己,如若她们再因这点抓着她不放,那么到最后,倒是她们得意不饶人,使得原本沈冰诺的过错,变成了他们的错了。
为此,阿如心里虽跟明镜一样亮堂,知道沈冰诺抱着怎样的心思,但是也只能打碎牙齿往下咽了。
她掩帕轻笑,眉眼弯弯,若不是眼底暗藏了恶意,真以为她是喜笑盈腮。
阿如道:“大太太说的哪里话,您是主子,我们是奴才,别说是在外面等两个时辰,就是等上一天,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