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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武侠修真 > 莫谢尘缘 > 第20章 但为水云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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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比起梁州来要暖和不少,哪怕是在冬天也是如此。

有着七彩梯田的云梦泽很难下雪,最多就是几阵寒雨飘飘洒洒落下来,很快就会被升起的暖阳驱散。

正因如此,这七彩梯田四季常青,而又因这梯田四季常青,所以每一块梯田都有了主。

这些看起来就很梦幻的田地自然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沾染的,江湖上的各大门派早就将这里瓜分了个干净,那些势力大的就包下整个山头,势力小的就包下一小块田,这里的门派宗门杂七杂八,种的东西自然也就千奇百怪,务实的种药,嘴馋的种粮,奢侈的种花,就像是即墨楼,在这里足足占了七座山头,种下的东西也是最千奇百怪的。

这里种了这么多宝贝,自然也不缺人,每个门派都在这里留了不少人手,这些都住在山脊上那一座座木屋里,像阿紫这样住在深坑边的只此一家。

无月明刚到这里来没多久就问过阿紫,这地方人这么多,人多眼杂,她这个专门做水云客的住在这是不是有些太招风了。

但阿紫说如果是其他地方的话有这么多人当然不好,可是在云梦泽就是另一回事了。

全天下的云梦泽就这一处,所以自然变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各大门派都极其看重,派来的人里不乏高手,这些人动起手来轻则地动山摇,重则天翻地覆。但也正因为全天下的云梦泽就这一处,毁了就没了,所以没有人敢在这里轻易动手。如此矛盾的两点让这云梦泽反而变成了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是东虚老怪来了也得看在整个修道界发展前景和后辈福祉的份上收收自己的脾气。

按照阿紫的话说,就算是有天大的仇也没有人会选择在这里动手,万一真的有人脑子一昏在这里动了手,也会有各大门派的高手立刻跳出来帮你把动手的人干掉,所以这地方简直就是杀人越祸的不二之选。

深坑边上的那栋小院在无月明几个月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焕然一新,屋顶铺了新瓦,院墙刷了新漆,小院外那块不算小的田里也多了几株秧苗。

起初阿紫很是不屑,翻修小院她能理解,但种这几株秧苗她实在是不能理解,但无月明执意要种,还说将来若是朋友来了也能有个东西招待。

阿紫对此嗤之以鼻,她自己孤身一人,无月明也不像是个拖家带口的,哪里会有人来拜访他们两个。

就像现在,孤月高悬,傍晚时分下过一场雨,到了晚上还有丝丝凉意。无月明去做水云客之后这里就剩阿紫一个,她只能坐在无月明专门给她在崖边做的长椅上,看着深坑中间那座山发呆。

没什么人记得这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这里。

一道身影在夜色里摸了上来,翻过围墙,没找到人之后,就又翻了出来,在崖边找到了阿紫,随即坐在了长椅的另一边。

“阿紫姐姐,这个给你。”无月明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了阿紫。

阿紫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接过钱袋,指尖从钱袋上的孔里穿了进去,随着指尖的摇晃,钱袋绕着她的手指转了起来,“这次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没有。”无月明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阿紫歪歪头,瞟了一眼无月明,手里的钱袋消失不见。

“真的没有。”无月明点了点头。

阿紫空出来的那只手摸在了无月明身上,指尖捏着无月明身上的破布扇了扇,透风的破布还不抹布来得好,“这还没有?”

“衣裳都是身外之物,破了不是很正常?”

“那这个呢?”阿紫的手穿过了无月明脸上那团灰色的雾气,将他脸上那张面具摘了下来。

洁白的面具上除了那张笑脸外,还多了很多深红色的血渍,这些蕴含着灵气的血液就像是强酸,哪怕是这张造价不菲的宝贝也抵挡不住它们长久的侵蚀,那个画上去的笑脸在血污的映衬下多了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息,远不如最初那般纯真。

“也不危险,打打杀杀的,见点血也很正常。”

“那你觉得危险的标准是什么?”

“能养好的就不危险,养不好的就危险。”

“那对你来说岂不是只有心病才危险?”

“阿紫姐姐也是妖,那阿紫姐姐不也一样吗?”

阿紫用面具敲了敲无月明的脑袋,“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我才和你不一样呢!”

无月明傻笑几声,又掏出一个拳头大的东西递给了阿紫,“阿紫姐姐尝尝这个。”

“阳龙粟?”阿紫接过拳头大的果子颠了颠,“你从哪搞来的?”

“回来的路上从即墨楼的田里拿的。”

阿紫无奈地抿抿嘴,“你怎么老是从即墨楼偷东西?”

“这里就属他们地方大,足足有好几座山头,我每次拿一两个又怎么了。”

“即墨楼的人也不是傻子,你老这么拿不会被他们发现吗?”

“当然被发现了,”无月明何其坦荡,在阿紫的干咳声里继续说道,“但阿紫姐姐不是说了嘛,这里没有人会动手的,我看他们脾气也挺好,没有朝我动手的意思。”

“那……总要说你两句吧?”

“那还是问了的。”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是长孙无用让我拿的。”

“他们信了?”

“刚开始不信,直到我拿出了这个。”无月明摊开双手,一串小铃铛躺在他手心。

阿紫用面具砸了砸自己的脑袋,无月明哪都好,就是爱找麻烦。

她把面具放在膝盖上,指尖摩挲着如玉一般的表面,想了想把无月明递给她的阳龙粟剥了皮,一团火红的果子出现在了掌心,在夜色里像个小太阳一样散发着光芒。

阿紫把果子掰成了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了无月明。

到时候长孙无用真找上门来,能多一个人垫背总是好的。

“我觉得你应该反思反思自己了。”阿紫咬了一口阳龙粟后说道。

“反思什么?”无月明也咬了一口,火红的果子脆脆的,入齿留香。

“反思你的行事作风。”

“有什么问题吗?”

“唉,你知道江湖上现在怎么称呼咱们两个吗?”

“你不是不怎么出门吗?江湖上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画着笑脸的面具又落在了无月明的脑袋上,“要你管!再说这地方这么多人,我问谁不行?”

“哦哦哦。”

“哦什么哦,快说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

“他们叫咱们丧面狐和笑面魔。”

“他们怎么敢叫你丧面狐?你长得这么好看,除了我以外对其他人还都挺客气的,他们怎么能这么叫你?我下次出去要是有人还敢这么叫你,我就撕烂他的嘴。”无月明挥挥拳头,誓要扞卫阿紫的名声。

不出所料无月明的脑门上又挨了一下。

“我哪里对你不好了?再说了这是重点吗?”阿紫气得站了起来,“他们叫我丧面狐是因为我确实是只狐妖,他们叫你笑面魔,你能不能解释解释为什么?你难不成真是什么恶魔转世?”

无月明揉了揉头顶上刚刚受过重击的地方,为自己辩解道:“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怎么叫我我怎么能管得住?”

“你啊,你,”阿紫恨铁不成刚地摇摇手指头,“大家都是修道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下手残忍一点倒也没什么,但是,但是,你出手不够漂亮。”

“什么意思?”无月明呆住了。

“就是字面意思,打起来太丑了。”阿紫直视着无月明的眼睛,“之前教你修行的应该都是些大老粗,只要好用什么招都用。”

“这样不好吗?简单高效,直截了当。”无月明摊摊手,这可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

“为什么?”

“以前你孤家寡人一个,别人怎么说你那是你自己的事。现在人家总是把咱们两个联系在一起,一提到你就会想到我,一想到你打起来很丑就一定会觉得我打起来也很丑,你说这个事情是不是很严重?”

“有那么严重吗?”

“当然有了,好看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一辈子的事,再说你丢脸就是我丢脸,我丢脸就是……丢脸,对吧。”阿紫说着说着含糊了起来。

“那怎么办?”

“之前我不是说了要教你练剑吗?现在是时候开始了。”

“这么长时间不提,我还以为阿紫姐姐是在开玩笑。”

“你就说你学不学吧。”阿紫一屁股做坐回了长椅上,

“我……”

“你不愿意?”阿紫向无月明那边挪了挪,抓住了他的胳膊。

“倒不是不愿意,就是用不太惯家伙事儿,两只手多方便啊。”

“那就是不愿意了。”

“不是不愿意……”

无月明还想解释,但是阿紫的拳头先一步落了下来,无月明险些把刚刚吞下去的阳龙粟吐出来。

“我愿意!我愿意!”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阿紫把地上打滚儿的无月明拖了起来,“既然你愿意,那我就先给你讲讲师承。”

无月明跟在阿紫后面坐回了长椅上,这把长椅在刚刚的纷乱之中不小心挨了两下,现在有些吱吱作响,看来明日又要重新做一把了。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院子外面有块田吗?”

“嗯,云梦泽里的田都只能以门派的名义承包,哪怕是东虚境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搞私田。”

“是啊,我虽然厉害,但还没有厉害到能在这里搞块私田,所以这块地也是以宗门的名义包下来的。”

“那宗门是?”无月明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姐姐的师门,叫秦楼剑宗。”或许是太久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阿紫的声音有些干涩。

“秦楼剑宗?”无月明皱着眉头复述了一遍。

“对,秦楼剑宗。”阿紫点了点头。

“没听说过……”

无月明睁着无辜的眼睛抬起了头,然后就挨了一巴掌。

“我们秦楼剑宗呢,虽然不大,但却威名远扬,只是百年前发生了一些变故,这些年里便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你这种小年轻不知道也很正常。”

“阿紫姐姐你‘丧面狐’的名字已经传遍江湖了,这还不叫在江湖上走动吗?”

“走江湖的是‘丧面狐’,又不是我阿紫。这故事你能不能听?不能听就滚蛋!”

“阿紫姐姐你继续说,我不插嘴了。”

“秦楼剑宗呢,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向来都只能有两个人,一个师傅一个徒弟。”

“那如果超过两个人呢?”

“那多出来的人就一定会死。”

“哪有这么玄乎的事?”

“曾经我也不信。”

“那这是为什么呢?”

“多半是宿命之类的吧,或许是秦楼剑宗的剑太锋利,所以老天不想让秦楼剑宗开枝散叶吧,毕竟得到的和失去的总要能对的上才行。”

“阿紫姐姐,秦楼剑宗真的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不厉害怎么能在云梦泽有这么大一块田呢?”

“那为什么咱们住在这么偏的地方呢?人家都住在田里的山脊上,咱们却住在崖边。”

“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是听师傅讲的。在好久好久之前,秦楼的徒弟生了一场大病,找遍全天下都没有找到想要的药,所以秦楼的师傅就想在云梦泽里要一块田,自己种。”

“嗯。”

“但是这里的大门派这么多,而秦楼剑宗满打满算就两个人,他们自然看不上,觉得你只有两个人的宗门凭什么在寸土寸金的云梦泽占一块田呢?”

“是啊,凭什么呢?”

“秦楼的师傅凭的是自己手里的剑。”

“所以?”

“他在云梦泽动手了。”

“嘶,这般生猛?”

“就是这般生猛。”

“可是云梦泽不是不让动手吗?”

“是不让,但总有不要命的疯子。”

“其他宗门没有群起而攻之吗?”无月明指了指身后山脊上的一盏盏明灯。

“当然出手了啊,他们打了一架之后秦楼就有了这块地,但梁子也结下了,秦楼剑宗的住处万万是不能和他们放在一起的,于是就有了这栋小院。”

“秦楼剑宗当真如此生猛?”

“当时他就站在那,”阿紫伸手指了指深坑中央的那座孤山,“一个人对一群,打完之后就有了这片盆地。”

“那这秦楼剑宗确实厉害。”无月明弯弯腰看了看悬崖下广阔无边的盆地点了点头,“可他为什么这么厉害呢?”

“因为秦楼的剑,斩的不是一般东西。”

“比如?”

“比如……”阿紫用指关节敲了敲无月明的脑袋,“以后你自己慢慢悟吧,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教你练剑。”

“那现在我也算秦楼剑宗的人了吗?”无月明对着阿紫的背影喊道。

“不,你不是,你就是个练剑的打手,做不了我的徒弟。”阿紫摆了摆手。

无月明想了想,又问道:“是因为阿紫姐姐的师傅还活着吗?”

“话那么多,小心烂嘴!”阿紫的声音从小院里传了出来。

无月明知趣地回过头来,看着漫天星辰陷入了沉思。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话多的人,不过用不上的嘴也不能说丢就丢。

零星的雨点又落了下来,无月明伸手遮在额头上,微凉的雨滴落在手上,传来的丝丝凉意提醒着他现在已经是冬天。

这是他这辈子里过得最暖和的一个冬天,暖和得不像是个冬天。

他向后一躺,两只胳膊搭在长椅上,两条腿一翘,小雨落在脸上,冰冰凉凉,好不惬意。

平静的生活总是会让人变得慵懒,但他从不是一个闲得下来的人,他还有事情要去做,只是欠阿紫的债不知何时才能还完。

他向后看了一眼,小院里的光也熄灭了。

无月明不是个傻子,阿紫虽然凶巴巴的,但却是个直性子人,有心事三个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这让他很难不怀疑阿紫有时候揍他单纯是为了撒气,说不定把他带回来单纯就是因为他扛揍。

果然女人就是麻烦,漂亮女人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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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不下雪的地方可不止云梦泽一处,水云客的地界也不下雪。

清澈的湖水一望无际,朵朵白云在湖水尽头堆叠,几艘小船在湖水中荡漾,好似一幅漂亮的山水画。

在湖水的正中央有一艘画舫,乌木的船身看起来很厚实,四方开阔的凉亭挂着白色的纱帘,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亭子里喝着茶,他穿着黑色的长衫,袖口还有银色丝线绣成的祥云。

在他面前还端坐着一个穿着灰衣裳的中年男人。

白胡子老头给灰衣男人倒了一杯茶水,问道:“青城,门里今年没出什么乱子吧?”

单青城微微前倾,双手接过茶碗放在翡翠做的桌子上,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门里都挺好的,没出什么乱子。”

“小辈们也都安生?”

“还……还算安生。”

“还算安生那就是不太安生喽?”

“其实咱们的内门弟子还好,就是其他宗门的年轻一代也都陆陆续续出山了,年轻人聚在一起,难免会有些冲突。”

“年轻人精力旺,心也比天高,吵吵闹闹的也挺好,如果都像老家伙一样,那江湖可就没有朝气了。”

“门主说的是。”

“不过我这一辈人也是时候腾腾地方了,这天下终究还是他们的。”

“门主还年轻,万万不能说这样的话。”

“我是还可以等几年,可那老教主确实该死了,他死之后,这江湖才有意思。”

“门主这话可千万不能让别人听去了。”

“听去了又怎么样?他老教主要是活着我还敬他几分,现在他死了,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枣何足畏惧?”

“木兰教这么多年积累,信众遍布全天下,不容小觑啊!”单青城一提到木兰教便压低了声音。

“无非是人多了些罢了,慢慢杀总能杀完的。”白胡子老头挥挥衣袖,万千人命在他嘴里仿佛不值得一提。

“老教主羽化之日,门主还去吗?”

“去啊,当然要去,这么大的热闹,不去看看怎么行呢?”

“老教主死后,这江湖真要乱起来了。”单青城终于端起了茶碗。

“乱起来好啊,乱起来才能让这群老不死的看看,争了一辈子,到最后不还是看谁的后辈争气?”

“门主,这话由咱们水云客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生和死有什么区别?无非长痛与短痛,我们要的了别人的命,也就能把命再还回去!”

“门主说的是。”

“主要还是他们确实不行,就那几个不入流的,怎么和咱家的小天元比?要是咱家的小天元也不争气,我早就出去和他们玩命了。”

“门主也争这些吗?”

“争,怎么不争。”白胡子老头晃晃头,盘着的一条腿立了起来,“青城我问你,你修道是为了什么?”

“为了……长生?”单青城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该从那么多理由里选哪一个说出来。

“长什么生,我跟你说,修道就是为了一口气,当年打不过的人终究要打赢一次,当年看不上自己的姑娘总要让她高看自己一眼,如果自己打不过,那自己的孩子也一定要压他孩子一头,若是没有孩子,徒弟也行,总要把这口气争回来。”

“这……有意义吗?”

“若是一口气都不争你还活着干什么?从娘胎里出来回头跟你老娘说句谢谢然后一头攮死不就完了?”

“不至于,门主不至于。”

“青城啊,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学明白,这话说出来要是不能让人满意,还不如不说。”

“门主教训的是。”

“你看小天元多好,不懂的就不说。”

“她懂的也不说。”

“说起来好久没见她了,一会儿让她来见见我吧。”

“呃……”

“怎么,她不在?”

“在是在。”

“那她怎么了?”

“只是最近有些奇怪。”

“她从未离开过这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修道,心如止水,能有什么奇怪的?”

“她是没离开过这里,但别人能进来啊。”单青城叹了口气。

“哦?说说。”白胡子老头又坐直了。

“前几个月有个来做水云客的新人到了这里。”

“嗯。”

“不赶巧,上一批新人刚刚被带走,所以他没有找到队伍,一阵兜兜转转,便看到了撑船的天元。”

“然后呢?”

“他看到天元的面具以为她也是新人,于是就跳上了她的船。”

“也能理解,平日大家都蒙着面,新人会把天元的面具认错也很正常。”

“然后天元就把他带到了自己的闺房。”

“……我确认一下,那是个姑娘对吧?”

“……是个男人。”

白胡子翘了翘,示意单青城继续。

“他找天元要了一张面具,拿了使用之法后就走了。”

“就这?”

“嗯。”

“那也没什么嘛。”白胡子老头长舒了一口气。

“我起初也觉得没什么,可天元最近总让我给她起个名字,我哪敢给天元起名字呀。”

“还好,还好,‘天元’两个字对女孩子来说确实刚烈了一点,想换一个也很正常。”

“然后她就打探起了那个男孩子的消息。”

“那小子多半平平无奇,时间一长,没有消息的天元自然就忘了,问题不大。”

“可那小子不仅没有默默无闻,反而行事高调,几个月下来已经小有名气,江湖上都叫他‘笑面魔’。”

“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熟悉?”白胡子老头皱了皱眉。

“他和‘丧面狐’呆在一起。”

“那头秦楼剑宗的小狐狸?”

“正是。”

“那小子倒还有几分机缘,罢了,既然是秦楼的人,也就随他去了,只要天元不往外跑就随他去了。”

“可是……”

“可是什么?”

“外面都传那人和天元有点什么,两个人用着一样的无相术,带着一样的面具,怎么看也不是没关系的样子。”

“用着一样的无相术我能理解,毕竟他是从天元那里拿到的无相术,那面具又是怎么回事?内院里带这样面具的人可不少。”

“……那人走时画了两张面具,一张自己带走了,另一张留给了天元……”

“天元人呢?我现在就要见她!”白胡子老头站了起来,茶水掀翻在地,平静的湖面上多了几道波纹。

单青城化为了一片云彩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一叶小舟向画舫驶了过来,在小舟靠近画舫之后,一袭白衣飘了上来。

“天元啊,你来了,坐坐坐。”白胡子老头把单青城那碗没喝的茶水丢在一旁,重新为天元沏了新茶。

带着纯白面具的天元跪坐在白胡子老头的对面,没有说话。

“这么久没见,小天元过的怎么样啊?”

“很好。”

依旧是不带感情的简明话语,让白胡子老头也有些难办。

“那小天元这么长时间没有见我,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啊?”

“给我起个名字吧。”

白胡子老头伸手撑住了自己的额头,遮住了自己的脸。

“名字这个事情……”白胡子老头说了一半就停住了,“我也没读过几天书,实在是起不出来。”

“那门主叫什么?”

“小时候,我也叫天元。”

“那现在呢?”

“谢天元。”

“谢?”

“小时候我被送到水云客来的时候留了一个姓。”

“那我?”

“你没有,全家灭门,只活一个,父母不知,来历不明。”

天元闭上了嘴,没有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沉寂,谢天元干咳了几声,问道:“听说小天元有了一个新面具,我可以看看吗?”

天元稍稍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了那张笑脸面具,递给了谢天元。

谢天元接过面具细细打量,眼神最后落在了嘴唇上那抹殷红处,他用指尖轻轻拂过,然后放在鼻尖嗅了嗅,沉吟了片刻,低沉又缓慢的声音传来:“如果将来要让你杀了他,你能下得去手吗?”

“水云客,要么我死,要么他死。”天元依旧毫无波澜。

“这就对了嘛……”笑容又出现在了谢天元的脸上。

“你要让我杀他?”

谢天元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然后又重新出现,“不是,我怎么会让你随便杀人呢?咱们水云客是要讲规矩的,没有人下单就绝不出手。但是你这无相法还没练成就被他破了功,这怎么也要找他算算帐吧?”

“我会加倍修炼的。”天元顿了顿,又说道,“将来若是有人悬赏杀他,我会出手。”

“行啦,你可是天元,是水云客的门面,哪能随随便便出门呢?到年底了,你也歇几天吧,日子还长,也不差这一两天。”

天元听到也没有回话,直直地站了起来,回到她的小舟上离开了画舫,但划了一段路之后又绕了回来,重新上了画舫,走到谢天元跟前伸出了手。

“怎么?”谢天元抬起头来问道。

“面具。”天元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天元垮着脸把藏在桌子下面的面具拿出来递还给了天元,看着天元重新把面具塞进怀里,跳上小舟,在如画一般的湖水中渐渐远去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代的年轻人好像有点太朝气蓬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