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叶清时说起这位二姑娘的时候脸上都有些淡淡欣赏的意思,所以许棠才会深受影响。
更觉得这位二姑娘做的事情叫人心里十分痛快。
叶清时对于许棠眼巴巴的神色,也是故意卖关子,当即咳嗽一声:“我累了,明日再讲吧。”
这个时候船也早已经开动,离码头越来越远。
风也越来越大,的确不适合再呆在船头甲板上了。
许棠目瞪口呆,只觉得叶清时十分可恨。
这说话说半截,像是什么话!
可她却偏偏又无可奈何——
一时之间许棠急得抓耳挠腮,最后终于是想出一个办法,于是赶忙一个箭步拦在了叶清时面前,扬起头来看着他:“少爷要是肯把这个故事讲完的话,我给少爷说个秘密。”
这样的交换,总归是没问题了吧?
叶清时听了这话,看着她一脸认真,就忍不住定定的看住许棠。
许棠被叶清时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少爷?”
叶清时蹙眉问她:“是不是在你眼里,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是一笔交易?”
从前还不觉得,但是今天忽然叶清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在这个丫头眼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理所应当的。
她所有想要的东西,都会用其他东西来换。
这种交换看似公平,却也显露出一个事实:也许这个小丫头,从没有想过别人会对她好。不求回报的对她好。
好像所有的事情在她眼里都是一笔生意。
都是带着功利,现实和疏远的。
叶清时忍不住心想:这个小丫头是不是从来也没有感受过别人无条件的对她好?
这头叶清时正为自己的猜想而思绪复杂,而叶清时的问题也问得许棠一下子有些不明就理。
这算是什么问题?
最后许棠就干脆利落说了一个自己认为最真实的道理:“所有得到的东西总是要有代价。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给你好处。这有什么不对吗?”
叶清时哑口无言的摇摇头。
这个道理不能说不对。
可是……也不能说对。
叶清时忽然就改了主意:“你去给我泡杯茶来,我把故事给你讲完。不用你说秘密。”
这下就轮到了许棠有些莫名其妙:既然这么简单就能讲完,刚才为什么不说?还非要卖关子——
不过许棠还是对那个故事的后续十分想知道,所以就连忙蹬蹬蹬的去泡茶。
叶清时看着许棠忙碌的样子,眼眸里忽然有些幽深。
许棠这个年纪的小丫头,他也接触了不少。
就连绿染和翠屏两人也是从这个年纪就服侍他的。
加上家族里那些妹妹,或是别人家的妹妹,面对他时候,她们都是会撒娇的。
年纪越小,就越喜欢撒娇。
仿佛这是女孩子天生就会的东西,也最擅长的东西。
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
全然不会。
叶清时越想,神色就越是深沉。
最后竟是难得的伤怀。
以至于泡完茶回来的许棠吓了一大跳:“少爷,这是怎么了?想什么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叶清时想的是什么家国大事。
叶清时陡然回过神来,就看许棠立在自己面前,衣服疑惑的样子,便是温和一笑:“坐在对面,我与你讲。”
许棠先替叶清时倒了茶,这才自己坐下了。
叶清时清了清嗓子:“刚才讲到哪里了?”
许棠记得一清二楚:“讲到那位二姑娘一气之下将孩子偷走了,卖给了人贩子。”
倒是记得真清楚。
叶清时失笑,随后才又讲下去:“孩子不见了,甄家上上下下的人自然都是十分着急。不过这位二姑娘做事儿干脆利落,也没留下什么证据,所以就算是怀疑,也不敢真将人抓起来拷问。”
“那太后呢?”许棠觉得,那位丢了孩子的夫人肯定会求到自己姐姐那儿去的。
那个时候哪里还管什么证据不证据?
叶清时微微一笑,脸上的神色竟然有些莫测:“那位二姑娘回到了自己家,就被藏起来了。就是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时候,也没露过面。他们家原先在开国时候立了功,有高祖皇帝赐下的免死金牌。”
许棠顿时就明白过来,一时之间还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放下了担心:“所以即便是有太后撑腰,他们也没法子动那家人,也没法子动二姑娘。那位家人咬死了和二姑娘没有关系,那么先帝肯定就只能作罢。”
叶清时点了点头,给了许棠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许棠抿着嘴浅笑,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浅显的道理,谁都明白。我就说能够和甄大人联姻的人家肯定也是差不了。”
许棠又疑惑:“那二姑娘呢?二姑娘现在在哪?”
“二姑娘嫁了自己从小定的娃娃亲,去了锦官城。她丈夫,是锦官城的刺史,也是功勋世家,轻易动不得。”叶清时喝一口茶,神色平静的说了最后结果:“现在相夫教子,却从不回京。不过听说夫妻和美,很是不错。”
许棠这一下,才算真真放了心:“那倒是不错。”
顿了顿,许棠忽然又反应过来一个事情,瞬间瞪大了眼睛也张大了口:“那会不会一开始他们就不是想要再嫁一个姑娘过去?”
否则的话,怎么会还有娃娃亲?
否则的话,怎会不回京?!
二姑娘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要嫁给甄清嵘续弦,而是要让甄清嵘的夫人没法生育,这样一来,她两个侄儿的命运,就全都有了保证!
甄清嵘就算再宠爱那个侧夫人,可是甄清嵘的家业,将来也是给儿子!
甄夫人也更不可能对甄清嵘唯一的孩子动手!
除非,甄夫人愿意让别人替甄大人再生孩子……
许棠想,甄夫人肯定不愿意。
而且,甄夫人忙着找自己女儿,肯定也没功夫去折腾那两个孩子。
许棠越是想,她就越是觉得的确是如此。
然而对于这个事儿,叶清时却不肯多说一个字了,只是慢悠悠喝茶,“这就不知道了。”
许棠觉得,叶清时必然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