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这头开始治眼睛,难免也有些紧张。
尤其是要正式下针之前——许棠整个人都绷紧了。
荣氏在旁边看着,也是紧张莫名。
甄清嵘其实也紧张,不过却伸手揽住荣氏肩膀,让荣氏靠在自己胸口,好站住了。
这个时候,甄清嵘对荣氏来说,就是顶顶重要的人了。
唯一一个最淡定自若的人,就是汪先生了。
汪先生有条不紊的做着准备工作。
等到准备下针的时候,汪先生伸出手来,按住了许棠的眉心。
许棠忍不住就咬紧了牙关。
“不管多疼,你都且忍着。”汪先生淡淡说了句。
许棠来不及答应,汪先生就已经看准了穴位,一针扎了下来!
许棠顿时险些没有疼得叫出声来。
整个人都是忍不住紧紧绷着,身上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尖锐的疼痛——还真的不是轻易能忍住的。
汪先生落了第一根针后,又迅速捏起第二根针来。
“忍着。”
许棠又出一身冷汗。
一共只有八针。
可等到八针全落,许棠的身上就已经是如同水里捞起来一般。
衣裳更是几乎石头了。
荣氏在旁边看得分明,整个人都是忍不住的颤起来——她心疼。
这种心疼,直接就让荣氏红了眼眶,几乎是不敢多看一眼。
甄清嵘拍着荣氏的肩膀,不住宽慰荣氏。
可事实上,甄清嵘心里头也在滴血。
饶是见过战场,自己也经历过断骨之痛,可是甄清嵘这会儿却还是觉得太过残忍。
自己女儿才多大?
就受这样的痛苦——
甄清嵘觉得,今时今日,自己总算是体会了什么叫做血脉连心。
那些针,也仿佛是扎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等到好不容易熬到了时辰,取下针来,汪先生也由衷说一句:“贵千金很是坚韧。”
这样的孩子,就更让人心疼了。
汪先生甚至语气温和的宽慰一句:“放心,也就是头几次最痛,因为后头就习惯了。”
许棠听着这话,不知自己是该怕,还是该笑。
不过这话吧……
许棠自己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声来。
甄清嵘也勉强一笑:“老先生风趣。”
汪先生正色:“这可不是玩笑。反正越到了后头越不疼。”
然后又叫人赶紧将药水倒进木桶,让许棠泡进去——
这会儿,甄清嵘再陪着就不合适了。
所以只有荣氏留了下来。
水有些烫。
许棠几乎是咬着牙关才能勉强坚持继续泡在里头。
许棠这头煎熬,那头荣氏伸手握住了许棠的手,不住鼓励宽慰。
许棠几乎勉强笑着和荣氏说话:“每日泡澡,倒也不错。就是这个味儿太难闻了。回头娘叫人将我衣裳多熏几次,盖住这个味儿。”
荣氏连声的应。
而另外一头,宫里太后正吃着甄宝君送来的燕窝粥,心里头略略舒缓了一些。
甄宝君问起了荣嘉禾的情况:“听说大表姐的情况不太好,是么?要不然,这个燕窝粥我回头再送点来,让大表姐也尝尝——”
甄宝君叹一口气,然后才道:“遇到这样的事,换成是谁,都会心里头难过。咱们得多劝劝——”
甄宝君如此贴心,太后心里动了动,最后就同意了:都是年轻姑娘家,劝几句或许也是管用的。
甄宝君于是就带着燕窝粥去了。
自然,里头是额外加了东西的。
那小宫女在旁边看着,似笑非笑的嘲讽:“贵妃真是厉害。”
这样的主意都想到了。
甄宝君慢慢看她一眼:“你说说,她从前那么对我,如果以后不得不听我的,她会不会觉得生不如死?”
“你说,她敢不敢去死?”
小宫女没来由的就有点儿恐慌。
这样的话,怪渗人的。
甄宝君得意一笑,带着慢慢期待去了。
荣嘉禾如今就是真正的行尸走肉。
仿佛神魂都不知飘荡去了何处。
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在这里。
宫女将粥接过去,喂给荣嘉禾吃,荣嘉禾就慢慢张口吃了。
神色木然,半点情绪也无。
甄宝君在旁边看着,自然是暗暗高兴。
这个粥的效果自然是极好的。
吃下去没多久,荣嘉禾就明显的精神振奋了一些,只是却开始莫名其妙的哭。
宫人们都慌了手脚。
甄宝君却走上前去,轻轻的搂住了荣嘉禾的肩膀,劝道:“表姐别哭了。”
荣嘉禾却置若罔闻,“呜呜呜”的哭着,嘴里还开始说一些话,不过都是颠三倒四的,叫人一头雾水。
这个事儿惊动了太后。
太后匆忙赶过来,看见这幅情景,就瞪了甄宝君一眼:“你这是要闹什么?”
甄宝君一愣,委屈低下头去,虽然有些恼,却还是低声的解释了一下:“方才表姐喝了几口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哭起来。我想着,或许发泄发泄也就好了。”
太后心烦气躁:“你以为,是和你的那些事情一样?这事儿多大?她如何受得了?”
甄宝君也就不辩驳了,只是慢慢跪下去,等着太后发落。
这幅样子,却叫太后更加的心烦气躁,她摆摆手,不耐烦:“要跪就出去跪着!”
甄宝君就只能出去跪着。
这么大的下雪天,甄宝君跪在走廊地下,寒气一点点透上来,冷得她直哆嗦。
青燕姑姑看着,都觉得有些不忍心——这个事儿,甄宝君也是没什么错不是?
那头,荣嘉禾也不知哭了多久,倒是真的慢慢平静下来了。
好似情绪都发泄出来后,整个人就冷静许多。
荣嘉禾抓住太后的袖子,嘶哑着嗓子一字一顿:“一定要抓住那个人——”
太后应了。想了想,说起了李获求婚的事情:“这个事情,也没什么。你也不必多想。你看,你依旧是从前那样——”
荣嘉禾本想说一句“他也配?”
可话到了嘴边,到底咽下去了。
这个话,她现在,好似是没有资格说出口了。
荣嘉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些烦躁反感,抿着唇角:“他是因为太后您的缘故。”
太后却认真保证:“不管他是因为什么缘故,哀家保证,哀家会让他永远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