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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体内逐渐扩散的冰冷和腐朽,花云鼻尖升腾起自己万般嫌恶憎恨的臭味,眼角一滴泪滑落,那道身影被自己推上去后早已消失,眼前死一般的静谧,最后一滴泪在蠕动的脸颊上滑落,开始僵硬的手吃力按下衣角隐蔽的按钮。

死也不要…

“嘭——”

痛死我了!

意识消散,花云陷入沉寂,不知过了多久,五感慢慢归位,隔着沉重的眼皮能感受到光亮,两边耳朵里钻进仿佛遥远却尖锐的叫声。

难道我没死?

又是一阵绞痛,花云本能的想张嘴,甚至感觉到牙床痒痒,尤其是…犬牙!

一个哆嗦,自己真的尸变了?

可是…为什么还有意识?还有…额头肢体不断传来的剧痛…难道自己直接变成了王者?不要啊!

普通的农家小院,一群男女围着几个人。其中两个成年男女双双跪在一对老夫妇面前,垂首哭泣,身子不断战栗好似秋风中的黄叶。两人身后,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悲愤的伏在一个女孩身上。

躺着的女孩,头发凌乱,衣裳脏污,双目紧闭,看不清面容。可看得清的,是额头的伤,身上的血迹,还有那副干瘪的身材。

“娘,娘,云儿她不是有意的,她是饿极了,才…都是我们当爹娘的不好,您就饶了她这一遭吧。”

“是呀,娘,都是我没看好云儿,她也受了教训,下次绝不敢了,您高抬贵手饶了她吧,媳妇求您了…”

说完,妇人不停磕头,声声作响,很快原本就青紫的额头渗出血丝。都是自己没用,要是将云儿喂饱了,她哪会做出那样的事儿?又怎么会被婆婆教训?眼下不知孩子怎么样了,要是有个万一…万氏的眼泪苦似黄连。

老妇人冷着脸:“花家虽是小门小户,可也是有规矩的人家。谁家的孩子天天吃吃吃,就知道吃没个够,抢食不说,竟还偷上了!还有没有规矩了?”

万氏的男人,花长念悲声道:“云儿还小…”

一旁一道尖利的女声讥笑道:“还小呢,都十多岁的人了…”

另一道女声接了去:“虽然十多岁了,可这脑子不是不灵光吗?大嫂忙着几个侄子侄女,忘了教这一个咱都理解,可是…”

又一道女声:“这败坏家风的事儿万一传出去…就怕小妹的亲事…”

老妇人本就冷若冰霜的脸更冷了三分:“老大,娘这些年可没对不起你的,别忘了你小时候高烧若不是娘你哪还有命在?娘不指望着你对娘多好,可不能因为你屋里一颗老鼠屎就耽误了你弟弟妹妹吧?”

花长念跪在地上抬头看他爹:“爹,云儿也是花家的孙女啊,小孩子多教教便好,爹,爹,儿子舍不得啊…”

花老头一脸为难,侧脸瞧李氏,见她不为所动,再瞧瞧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花云,犯难道:“老大啊,她这幅模样,谁能养着一辈子啊,不如…”

花长念灰了心。

“我养!”平日里大气不敢出的万氏突然大声叫道:“我的闺女我养着,不管她啥模样,我养她一辈子!”

“说的好!”李氏嘴角挂着冰:“这可是你说的,花家可不养贼。”说完顿了顿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花长念一房的人,看也不看花老头,径直问花长念。

“老大,花云敢偷到长辈的头上,花家是不能留她了。你要是乖乖的把她赶出去,咱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要是不愿,我也不强求,可做错事就得有个惩罚,你说呢?”

万氏哭着扯花长念袖子。

花长念求救的看向花老头,花老头却移开了脸。

花长念眼里瞬间黯淡,回头看了眼孩子,花云不知生死,三个孩子紧张看着自己,手底下死死扯着花云身上的破衣裳。花长念更是心酸,妻子更是恐惧的嘴唇哆嗦,眼里的泪掉了又掉。

“爹,娘,不管云儿如何,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弃她于不顾。”

把个心智不足不能自理的孩子赶出去,还是个人吗?

李氏冷笑:“花家也不是冷心冷肺的,你要留,我和你爹也不能说啥,总归是你们自己的孩子。可她偷窃不能不罚,这样吧,既然她总嚷着整天吃不饱,是我这个当祖母的亏待了你们。以后你们大房每日的伙食自己想法子吧,上房再不插手,吃歹也别来求,吃好爹娘也不沾你们的光。”

李氏说完这话,另三个媳妇就明白了婆婆的打算。这话里意思,以后大房吃喝要自己张罗了,别想占用公里的,可这家里该干的事还得干。不由纷纷对视得意的笑,大房六口人省下不少吃喝呢。

花长念和万氏心里悲哀,自己张罗吃喝,说的容易,这么些年来,所得从来交公,他们哪里来的银钱粮食?

花雨伏在姐姐身上,人小气大,听了李氏的话气得身子直抖,尖尖的童音猛的爆发,直钻人耳朵。

“你们啥也不给,娘过年绣个帕子挣了五十文还不都给了祖母?爹打的短工钱不也给了祖母?我哥套的兔子还被二叔们拿去下酒了呢。要我们自己吃喝,还不是要饿死我们?呸!”

花雨不知随了谁,一点儿也不像温吞老实嘴舌笨拙的爹娘,仗着年纪小,什么话都敢说,说话又快,像个小炮仗。

大哥花雷和幼弟花冰虽没说话,但两张脸却是怒气冲冲,默默声讨。

三人不看李氏,只瞪着花老头。

花老头莫名心虚,咳了声。

“大哥大嫂好教养,咱娘说话,花雨一个小丫头片子跳出来也敢反驳。瞧瞧花雷花冰,这是要吃人呢?怪不得花云这个傻子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呢,看大房这几个孩子,不出奇。这哪把爹娘放在眼里呀。”

李氏的脸阴了又阴,说话的张氏得意一笑。

吃人?地上的花云只觉得这两个字莫名吸引人,牙床痒的不行,好像牙齿都要争前恐后的朝外钻。

“这么出息的孩子我和你爹可不敢教。”李氏淡淡说道:“以后你们私活挣来的钱不用上交,自己留着用。但必须把家里的事儿做完才行。”

李氏一边说一边盘算,按照往年情形,把家里的活都做完也没得空余。万氏也只是猫冬的时候才能绣个帕子,卖不了几个钱。花长念一年也只得打几次短工,更得不了几个钱。公里亏不了。

李氏只想自己吃不了亏,却全然没想到花长念一家怎么活。

“爹,娘,这让我们怎么活啊?我们哪里有挣钱的门路啊…”

花长光嗤了声:“花雷不是会套兔子吗?一天一只,可比我们过的好多了去了。”

花雷气得想扑过去,一天一只?自己去年一年才得了三只?还全被他们拿去下了酒,大房连兔子毛都没得。

被花雨拉住,低声道:“大哥,你还看不出来?他们是要逼死咱。你觉得咱能要出啥来?”

花雷胸脯起伏:“不管要不要出来,你姐咱得保住了。”

小小的花冰不住点头:“姐,要姐。”

任凭花长念和万氏如何哀求,李氏只不松口,花老头这耳根软的哪指望的上?

等花云终于按下汹涌的牙床时,她已经被人搬回了破烂的屋里。

“爹,娘,你们别担心,人还能被饿死了?我这就去挖野菜。”

万氏扯了扯嘴角,粗糙的手摸过花雨的小脸:“先烧水,给你姐擦把脸。”

花云只闭眼听着,心里很是莫名其妙,自己到底到了哪儿?竟然没摔死?可是这姐啊娘的,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