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城隍与土地一样,都无法越界,但南风还是不放心,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胖子离开,直到胖子的身影消失不见,方才转身回返。
走不多远,李朝宗悄然现身,脸上带着笑。
“你怎么又来了?”南风没好气儿。
李朝宗也不恼怒,呵呵一笑,“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冲他们下手,你便不送他,我也不会动他。”
“你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南风径直自李朝宗身边走过。
“不是,”李朝宗摇了摇头,“我来给你通风报信,你先前殴打朝廷命官一事,已被日游神与值日功曹察觉并报之天庭,怕是辰时一到,就会有天官前来追责。”
南风闻声止步,“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李朝宗转身跟了上来,笑道,“因为我人缘比你好。”
“我人缘再差,也是个主子。你人缘再好,也不过是个奴才。”南风骂道,也亏得胖子来的及时,若是来的晚些,怕是就寻不到他了。
“你骂我做甚,又不是我举报告密。”李朝宗一脸无辜。
南风想了想,感觉李朝宗说的也对,李朝宗昨夜还找过他,按理说不应该这么没有耐性,此事应该与他无关。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结果?”李朝宗笑着探问。
南风又瞅了李朝宗一眼,李朝宗的言下之意他是故意殴打官吏,制造事端,以求尽快调离此处。
“我们会尽量保你,却不知道能不能保的下。”李朝宗低声说道,“眼下值时功曹就在附近巡视,万不要再胡作非为。”
“我是不是还得跟你道声谢?”南风始终没好气儿,天庭很是庞大,比人间朝廷的各部府衙还要复杂,先前将他安排到长安当土地的是出身玉清的仙人,这些人与西王母应该不是一路的,而李朝宗之所以能来长安任职,无疑是西王母一派暗中运作。
此事是多方势力各自运作的结果,不是哪一派所能够完全控制和左右的,天威院的那些主事神仙,怕是也不是一路的,有可能各方势力都有,故此李朝宗才有不一定保的下他一说。
“如果你不想走,或者不想这么快就走,那你是应该跟我们道声谢。”李朝宗笑道。
“看见你就烦,滚一边去。”南风瞪眼。
李朝宗拿热脸贴南风冷屁股也不是头一回了,这么多年的对手,他已经熟悉了南风的脾性,只要不触及南风逆鳞,平日里再多让南风占些嘴上的便宜,到得落于下风那一天,南风便不会赶尽杀绝,南风灭杀了玄清玄净的魂魄,却唯独留下他的,就是最好的证明。
心存此念,便不与南风生气计较,笑过之后消失不见。
待得李朝宗消失,南风收回视线,转身继续行走,实则他也能似李朝宗那般土遁回返,之所以步行,乃是趁机思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先前他已经就重要事宜与胖子进行了详细交代,没有了后顾之忧,便是马上离开长安也无妨。之所以不走,无非是想要多受几天香火。
留下有留下的好处,但留下也有留下的弊端,最大的弊端就是李朝宗随时可能利用自己的亲友来要挟威逼,他曾经领教过李朝宗的手段,如假包换的笑面虎,前一刻还是和颜悦色,后一刻就能撕破脸皮。
以李朝宗的手段,想要查出他与楚怀柔的关系并不费事,倘若李朝宗以楚怀柔为要挟,他势必陷入劣势被动,他若是执意不说出韩信爽灵的下落和天书的内容,李朝宗真能杀了楚怀柔,毕竟楚怀柔只是他诸多亲友中的一个,便是杀了楚怀柔,还有元安宁等人可以继续用来要挟他。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决定去留,只有定下去留,才能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这个决定并不难做,两利相衡择其重,两害相衡择其轻,走,留在这里除了承受香火,别的什么也做不了,对方上头有人,占据主动,若是贪恋香火滞留不去,迟早要出大事。
此时若是甚么都不做,西王母一派很可能会将此事压下来,不与追责,让他继续留在长安,必须得做点什么,添把火才行。
这把火烧多大也得慎重拿捏,大火就是再杀李朝宗一次,李朝宗此人对他们很是了解,留此人在世上,胖子和元安宁等人没有安全可言,杀了他可以免除后患。
但这把火太大,残杀同僚,违逆天条,其直接后果就是被罚转世投胎,要知道天庭可不是只有西王母一派的神仙,还有玉清仙人和一些秉公执法的天官,这些人可不管韩信爽灵在哪儿,也不管你有没有天书在手,只要犯错,立刻重罚。
思前想后,大火很可能引火烧身,还是烧把小的吧。
回到土地庙,立刻下令,“来人,抄家伙,跟我去大理寺。”
猪老二和老槐本以为他来了个朋友,心情一好,就忘了这茬了,未曾想他一直惦记着,听得南风吆喝,便想过来劝阻。
“别啰嗦,走。”南风挑眉瞪眼。
见南风发怒,二人不敢再劝,只能召集人马,跟他往大理寺去。
大理寺掌管刑律,欺凌弱小,屈打成招是常有的事情,自狱丞开始打,打完狱丞打主簙,打完主簙打少卿,打完少卿找不着主官大理寺卿了,原来这家伙见势不好,跑宫里去了。
本以为将大理寺搞的鸡飞狗跳南风便会收手,未曾想南风还想追到宫里去,见此情形,猪老二等人呼啦跪倒一地,此番不是劝阻,而是求饶,南风的所作所为明摆着是胡作非为,若是它们继续跟着,怕是会一起遭殃。
见此情形,南风便没有坚持去皇宫,而是打发众人先回去,独自一人来到了城隍庙。
城隍庙的鬼卒阴差都认得他,也知道他这几日在长安都干了什么,见他来到,哪里还敢阻拦,任他长驱直入,进了府衙。
“李朝宗,死哪儿去了?”南风进门就喊。
话音刚落,李朝宗就现身一旁,“你这又是搞的哪一出儿?”
“有你这个扫把星跟着,我不得自在,我不在这儿待了,想换个地方。”南风笑道。
“你能躲到哪里去?”李朝宗的脸色很是难看,“地仙由天威院管辖,往何处任职,岂能由你做主?”
“只要离开长安,去哪儿都行,眼不见,心不烦,”南风满不在乎,“辰时快到了,传旨的天官很快就要来了,临走之前我来跟你道个别。”
“别处可没有长安这么多的香火。”李朝宗苦笑摇头,南风不守成规,做事毫无章法,谁也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来。
“别处也没人威胁我。”南风说道。
“你便是走了,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李朝宗又道。
“我便是留在这里,该发生的事情也还是会发生。”南风说道。
“你当真能够放得下?”李朝宗说道。
“我放不下又能如何,你们要做什么,我也改变不了。”南风说道。
李朝宗尚未接话,天上出现了云彩,来的自然是天威院的天官。
此番不再是训诫了,直接是责罚,逾界越权,武力擅专,冥顽不灵,屡教不改,即刻调离长安,往漠北黄沙岭赴任。
“嘿嘿,要不要一起去?”南风看向李朝宗,他不晓得黄沙岭是个什么所在,却知道漠北多是沙漠,不消问,一定是个兔子不拉屎的破地方。
李朝宗冷笑,南风的决定做的非常突然,搞了他个措手不及。
“交还本方官印,领取新印,即刻赴任,不得拖延。”天官沉声说道。
“好,我这就回去拿。”南风应声,转而冲李朝宗低声说道,“你在这儿待着吧,我先走了。”
李朝宗干笑,他已经隐约感觉到南风态度的转变与胖子有关,此前胖子到来,定然与南风说过什么,也正是胖子所说的一些事情,促使南风做出了尽早离开长安的决定。
南风言罢,撇下李朝宗,土遁回到土地庙,与猪老二和老槐交代了几句,取了官印,转身离开。
虽然与南风相处时日不长,二人却对他很是不舍,自后面依依相送,南风待人甚厚,也无甚架子,奈何他真不是个当官儿的料,像无赖,像军兵,唯独不像官员。
驾起云头,来到半空,交还长安土地的官印,领了新的。
“官印与黄沙岭自生感应,会引你前往赴任。”天官说道。
“有劳,有劳,”南风笑道,“敢问天官,此去我能否带上仆从?”
“你要不要带上家眷?”那天官冷冷的看了南风一眼,驾云走了。
待天官走了,南风低头下望,冲一脸阴郁的李朝宗笑着招了招手,转而拎着官印,驾着云头,优哉游哉的往北去了。
行出百里,回望长安,如释重负,他被派到长安任职,原本就是玉清仙人设计报复的阴谋,而今又多了个李朝宗,这潭水越来越浑,有香火倒是真的,但不能因为贪恋香火就立于危墙之下,得赶紧走了,找个安静的地方专心参研天书去。
那天官说的不错,这官印似有灵性,引着他一路向北,起初还能看到城池村落,到得傍晚时分,看到的是茫茫草原,有野马奔跑。再往北是戈壁,偶尔可见野驼,戈壁再北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了,便是到得这里,仍然没到地头儿。
直到四更时分,方才赶到黄沙岭,土地管辖的范围有大有小,这黄沙岭方圆不过十里,小的可怜,放眼望去全是黄沙,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别说兔子了,连个耗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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