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紫檀堡前院儿灯火惨淡,烛火光似乎都被琪官儿的惨叫声吓得哆嗦个不住,明暗交替,更显恐怖。
后花园里却是灯火通明。数十名侍卫各自拿着灯笼火把,静悄悄站在后院额儿屏息听前院儿传来的一阵惨过一阵的哀嚎声。
火光闪耀,照得众人脸色忽明忽暗,瞧着甚是可怖。
他们被琪官儿的叫声震慑,不由得就想起平日里私传的太子的毒辣可怖来,不由得兔死狐悲,人人自危起来。
贾琮和贾芸躲在众人身旁的假山山洞内,更是惊恐万状。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被哪个人发觉了,到时候恐怕难逃一死。死还不可怕,更叫二人害怕的是到时候恐怕想死也难了。
幸好众人此刻都被太子的狠毒吓得只求自保,谁也没了心思再去搜寻。况且谁也想不到贾琮与贾芸这么大胆子,明明已经逃走了,居然还能回来自投罗网。
前院儿的惨叫声渐渐低沉,腔调却是愈发凄楚,听得众人更是心中戚戚,生恐下一个被折磨的就轮到自己了。
贾琮与贾芸二人此刻更是身子紧紧贴着石壁,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湿透了,甚至两人的腿都在微微颤抖。借着洞外透入的火光,他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却见彼此脸上都是浓浓的惊恐。
贾琮瞧见贾芸的脸色,强自咧嘴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贾芸见了也是勉强咧了咧嘴,眼泪却不知不觉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缓缓透入一丝清光,原来经历这一夜惊魂,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放亮了。
乌云缓缓褪去,天空满是难看的灰黑色,东方似乎隐约有阳光正费力地撕破层层乌云,然而却是毫无生机,一片惨淡。
偏偏这时候风不知从哪里吹了过来,吹得火把列列作响,不少灯笼、火把被吹灭了,光线反倒一时昏暗起来。
贾琮与贾芸依旧是紧贴在山洞内冰冷的石壁上。贾琮还好,强咬着牙强自支撑,贾芸却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两条腿面条儿一般疲软,身子缓缓就向地面滑落下去。
贾琮见了忙一把扶住了他,想要抚慰他几句却又不敢,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贾芸此刻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眼泪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斜而出,浑身一丝力气也没了。
还好太子折腾了一夜,估摸着是累了,此刻终于不听再有什么动静。
琪官儿却又咿咿呀呀唱起戏来,腔调极尽悲戚,似有似无,听得人忍不住心碎。
只听他唱戏的声音愈发凄楚,渐渐终不可闻。就在众人心将将平复,却听唱戏声又起,把众人的心又高高悬在半空。
终于有人再也受不住折磨,低声咒骂道:“唱得这是什么戏,鬼哭一般,敢是唱给鬼听的不成?”
话音刚落,突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怪风,“呼啦啦”把众人手中的火把灯笼全部吹熄,登时一片漆黑。
众人登时吓得惊呼出声,洞里贾芸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贾琮也使脱了力,再也扶不起贾芸。
眼见行藏就要暴露,贾琮不由得苦笑,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他如今宁可求痛快一死,也不想再受这种不堪的折磨了。
他心里一片悲凉,正等着被人抓出去的时候,猛然就听远处太子的怒骂声传来:
“一群废物,到现在还是没没抓到人么?还不给我滚回去,咱们回去再好好算账!”
一声喝令之下,众人不禁都被吓得魂飞魄散,不由自主拖着双腿踢踢踏踏跑了出去。
贾琮听得外头逐渐人声不见,这才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最后一丝力气也终于消耗殆尽了。
谁知他这里将将把心放下来,猛然就听外头池塘里一声大响,水声又拍碎了暗沉。贾琮被吓得差点儿就叫出声来,可这声响过后,死寂又再降临。仔细想来恐怕是池塘中还有漏网之鱼,此刻正为劫后余生欢庆,高兴得在不断跳跃。
想明白了此节,贾琮这才终于放下心来,靠在山洞石壁上巨喘不已。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的层层黑云终于被太阳撕破,一道金灿灿的阳光透入人间。
眼见金光一寸一寸照入洞中,贾琮身上的力气也随即一丝一丝恢复。但他却此刻却懒怠动弹,只是呆坐在洞中,眯着眼瞧金色的阳光。
天空日头越盛,将夜里的寒气融化,天地间又是一片温暖,人间再次降临。
贾琮晒得身上暖洋洋的,虽然此刻力气尽复,可依旧还是不大想动弹,只想好好享受这大难得脱后的这一刻轻松。
此刻再想起来,昨天夜里真是一场噩梦,就如同堕入了地狱
贾芸这时候终于也恢复过来,他瞧着贾琮尴尬一笑,半天才开腔道:“琮叔……我……我太没用了……我……”
贾琮听了忙就抚慰道:“哪里有,我昨天夜里也是吓得够呛,你没听后来他唱戏的时候,就跟鬼哭一样,可不要吓死人?”
正说着,贾琮猛然就想到了琪官儿,忙就起身道:“差点儿就忘了,那个琪官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咱们快过去瞧瞧去……”
贾芸听他这么一说忙也站起身,一想起昨夜的情形,仍然是心有余悸,忙就说道:“他昨夜被折磨了一夜,听得人心惊肉跳,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呢,咱们快去瞧瞧去……”
说罢,二人这才起身出了山洞。一出来两人见阳光匝地,天地间满满都是一片金红色,阳光普照,又是好一副人间景象。
二人心底的惧意此时被太阳渐渐晒去,当即大着胆子寻路就往昨日所见的院落中走去。
大门虚掩,院子里静悄悄的,四处可见盛开的鲜花,花瓣却洒落了一地也无人清扫。
贾琮和贾芸蹑手蹑脚往小院儿迎面的正屋走去。一想起昨天夜里的惨叫声,即便此刻阳光正盛,两人也只觉浑身阴森,脚步也越发有些犹豫起来,恐怕看见琪官儿那一副破败相儿,那这一辈子恐怕再也难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