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着贾琮笑逐颜开,宠溺非常。一扭脸对众太监却是脸色阴沉,直把殿里一众太监个个都唬得双股乱战,忙都飞也似地奔出去传饭了。
这里皇上一回头却又是和颜悦色,两眼之中爱意泛滥,伸手摸着贾琮身上的大毛衣裳便问道:“这可是我给你的那件儿衣裳?当日我一见了就想着你穿上倒好看,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也就你能配得起这件儿火狐皮的。”
贾琮听皇上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当下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微微一笑,问皇上道:“皇上,这衣裳很是贵重吧?”
皇上听了便笑道:“天下只此一件,你说贵重不贵重?火狐本就少见,像这样儿身上一根杂毛都没有的更是罕见。且火狐生性极为机警,能叫人见了又能捉住剥了皮做成衣裳的,恐怕几百年也难得一遇。”
贾琮听了登时惊慌,忙就笑道:“既然这么珍贵,皇上还是请收回去吧,听您这么一说我当真不敢再穿第二次了……”
皇上一听更是哈哈笑道:“朕送出去的东西怎么会收回来?一言九鼎你没听过么?再则当年朕亏负你太多太多,如今老天垂怜叫我能再和你相会,莫说是一件儿衣裳,就是这天下朕都打算给你的……”
贾琮一听登时吓了一大跳,双膝一软就跪在地上颤声叫道:“皇上……皇父……爹……您是我亲爹……您若是当真拿我当亲生儿子看待……您往后可千万莫再提这件事儿了……就连这个念头都不能有的……您别坑我……我可想要好好逍遥一辈子呢……您这江山太重了……孩儿我可承受不起……”
皇上见贾琮如此,登时更是乐得哈哈大笑,忙就死活把他拽了起来,温言抚慰道:“我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你就这么害怕么?”
贾琮忙就长出了一口气道:“是,您当真是一大早就要把人给吓死,往后您可万万别再吓唬我了,要不然我只能一走了之,再不见您的面了……”
皇上本就多疑,看着谁都像是要盗取他江山的盗贼,此刻见贾琮居然被他这一句话唬得脸色大变,自然疑心顿消,对他更是喜爱。
这时候太阳已经喷薄而出,万道阳光直刺入勤政殿,把大殿里照耀得四处金光晃眼。
一众太监行动迅速,此刻却已经端了饭飞奔进来,都跪在地上等着皇上下旨呢。
皇上此刻满脸的喜意,皱纹偷生的脸颊被光灿灿的太阳一照脸色竟然凭空好了许多。
他回头见了一众跪在地上的太监,只淡淡说道:“把饭摆在桌子上就行了,你们退下吧,有琮儿在这里也不消你们伺候。”
众太监一听顿时如遇大赦,忙静悄悄把饭摆好了,这才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世人都道皇宫中穷凶极奢,一顿饭就不知要吃去几头牲畜多少鸡鸭,可谁又敢相信皇上的早饭不过就是一小碗熬得浓稠的稀饭,另配了几样时鲜小菜而已。
就譬如今日,勤政殿的桌子上不过是摆了两碗小米粥,另有一碟子凉拌鲜藕,一碟子熏鹿腿,另还有几根被开水烫过的绿叶菜搭配。
就这样的早饭莫说是贾府这样儿的富贵之家,就家境稍好些的富户恐怕也嫌太简单了些个。
不过皇上和贾琮却吃得香甜。
皇家规矩多,讲究食之无声,食之不语。
因此这两日当下两人悄无声息吃罢了饭,连筷箸碰碗碟儿的声音都不可闻,更别提咀嚼下咽的声音了。
一时小太监来撤去了碗筷,又奉上洗手漱口的香茶来。待他二人洗过了手又漱过口,太监们这才又端上香茶来吃。
这时候太阳已经齐平勤政殿的飞檐,满殿里都是金光烁烁,炭盆仍未撤去,又添上了新香,小太监依着皇上的习惯早就把窗户开了细细一道缝隙流通空气。
此刻的勤政殿又暖又香,空气沁心怡人。
贾琮直到这时候才全然清醒了过来,他瞧了瞧满脸倦意犹存的皇上,抿了一小口茶,这才问道:“皇上,您昨夜又是通宵达旦批阅奏折了么?”
皇上眼见是疲累得很了,眼里的血丝兀自未退,他一手揉着太阳穴,一面闭着眼皱眉叹道:“是,如今眼看年下了,各处事情都多,偏北方今年大雪,压塌了不少房子,冻死许多牛羊,就连人也有冻死的……我才叫国库批了赈灾的银子,叫人去买粮盖房,抚慰灾民去了。这也不算什么,如今国库倒是还算充足,这两年收回来不少银子,最叫人头疼的却还不是这个……”
贾琮一听随口就问道:“皇上还有什么更头疼的是么……”
这句话将一问出来,贾琮就觉不妥。他又不是朝廷的栋梁之才,也不是什么王爷将军的,瞎操这心做什么?
他这里正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多嘴,谁知皇上竟然也随口回道:“这第一件叫人头疼的是边境又乱了……”
贾琮一听就吓了一大跳。这位皇上自从登基以来,想了不少的好法子,又是开了贸易区,允许边疆异族于国民自由买卖、来往以至于婚娶,又花了大笔的银子叫人养军操守,稳定边防,更是赏赐了边疆异族首领许多金银女人。这许多年刚柔并济下来,边疆一向稳定,这又是哪里乱了?
皇上也不知的因为彻夜未睡的缘故,还是因为边境的事情头疼。他一行揉着两边的太阳穴一行就接着说道:“那是极东北荒僻处的一个部落,起先不过是万把游民,咱们从来也不曾放在过心上。谁知这些年这部落发展迅猛,不过十数年就变成了数十万人口,这人多势众是当真再也没错的,这群子野人人多胆子壮,竟然打起了咱们主意,一心想要咱们分封土地,赏赐食物所需,前些日子更是可笑,竟然想叫我许配个公主过去,哈哈哈,当真是好笑……”
皇上也不知是当真觉得好笑,还是恨这部落不知好歹,这一顿讥笑听起来干涩异常,钻进人耳朵里叫人心里不由得就起了惊恐之心。
贾琮听了他这一番讥笑,心里却是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