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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之后,清焰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江岩依旧做他的咖啡,时不时地邀请清焰和七星去院子里小坐,拿出自己私藏的好酒招待他们。小鱼儿入了学,每天由罗超和王宇负责接送。安如言和吴恪蜜月归来,给清焰和小鱼儿带来很多礼物,摆了一屋子,几乎要放不下。清焰在跟进新项目,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但总是按时回家给小鱼儿做饭。

从经济周刊的新闻报道中,清焰得知了三件事情:

第一,林氏和周氏合作开发的新型酒店正式开业,该酒店大搞创新,在车站、机场等交通中转站和商场等人流量较大的地方放置胶囊式房间,覆盖了各大主要城市的重要位置,以小而精致、方便快捷及自助服务为噱头,吸引了许多人争相尝试……同时,林氏与周氏的合同引起了外界的关注,两家似乎有联姻计划,但当事人未对此进行正面回应……

第二,莫氏董事换届大会顺利举行,董事局大换血,半数以上董事会成员被逐出局,其中包括元老级人物于长庚和邵德璋,以及莫氏集团前身创建者的儿子顾桥,传言顾桥与莫君昊是异父异母的兄弟,此次变动与家产争夺有关……

第三,经调查,悦曼度假酒店确为许多政要高官提供黄赌毒的场地,酒店老板于曼卿与众多高官勾结事实确凿无误,被扣罚大量财产,酒店生意更是一落千丈……

除此之外,清焰还从安如言口中得知了两件事情,一是于曼卿遭受重创后便寻求莫君昊的帮助,二是莫君昊虽然将顾桥逐出董事局,但仍将他个人开发成立的设计公司Designer交给他管理……

“唉……”安如言在电话那头叹一声,“也不知莫当家是仁慈呢,还是太仁慈呢……”

这时门铃响了,清焰便对安如言说:“先不跟你说了,回头再聊。”

打开门,看见几日不见的莫君昊。他看见她,立刻勾了勾嘴角,笑着摸了下她的头发,“还没吃吧?”

两个人跟着进来,从食盒里取出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桌上。

“没,”清焰觉得见怪不怪了,倒并不感觉惊讶,“小鱼儿还没回来。”

“不用等他了,”莫君昊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老爷子接他去四合院了。”

清焰等送菜的人出去了,才关上了门。

“说到老爷子,他还好吗?”清焰问,“我回国之后还没得空去四合院看望他。”

莫君昊帮她拉开凳子,等她坐下了,自己才在她对面坐下,默了默,道:“心情不太好。”

顾桥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老爷子心情不好是当然的……

“让小鱼儿陪陪他也好,”清焰说,“改天得空了我去看看他。”

“嗯。”莫君昊点点头,“叫我一起去,这件事情,我和老爷子总得好好聊聊。”

清焰点着头,看向桌上摆的菜,说:“下次别做那么多,浪费了。”

莫君昊一副“我也没办法”的神情,“家里厨师知道是给你带的,就愿意多做。”

“为什么?我胃口不算大吧。”

莫君昊笑了笑,一边往她碗里夹菜,一边闷笑着道:“大概是怕自家主子不给力,追不到夫人,所以想法子当好辅助。”

“……”清焰瞪他一眼,低头吃饭。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莫君昊问。

“考虑什么?”

“求婚。”

“咳咳……”清焰被米饭呛到。

“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莫君昊体贴地说,“我只是跟进一下进度。”

“……”清焰气结,冷哼一声,“跟进个屁!你就问了我一个假设性的问题,又没真的求,要跟进的话,你倒是先求一个啊!”

谁知话刚说完,莫君昊便拉开凳子站起来,随后屈膝,单腿下跪,拉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又深沉又认真地开口:“清焰,你愿意嫁给我吗?”

清焰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是出于脑子当机的状态,她呆呆地望着莫君昊的眼睛,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荒诞的梦,太不真实,所以忘记了反应。

他拉着她的手,语气真挚得不能再真挚,“在巴黎的时候,我虽然脑子不太清醒,但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所以,认错是真的,道歉也是真的,想用一辈子来偿还,真的是真的。”

“别人似乎觉得我拥有的很多,但在我自己看来,我却是一无所有,因为,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我想要的只有一样,就是你。”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宝蓝色绒面的盒子,在她面前打开,“清焰,嫁给我,好吗?”

偌大的钻石映着灯光,散发出令人惊异的光彩,闪花了清焰的眼睛。

但她下意识地往后缩,想要逃避。

莫君昊捉住她的手,把戒指盒郑重其事和地放到她的手心里,笑道:“我求了,以后会定期跟进进度的。还是那句话,你慢慢考虑,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告诉我。”

他起身,顺便捏了一下她的脸,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是否定答案的话,就继续考虑。”

清焰拿着那个戒指盒,如同拿着万钧巨石,心跳擂得跟端午节龙舟上的鼓似的。

“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莫君昊说。

“哦。”清焰把戒指盒放到桌面上,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又把它放到了椅子上。

“没关系,”莫君昊看着她的动作,“要是丢了,我再买新的。”

清焰在心里啧啧啧,这盒子里的鸽子蛋一看就是极品货,目测价值八百到一千万,却被他说得好像市场上的廉价白菜一样。

“还有之前的那个戒指,”他说,“你当初没带走,我收起来了,改天给你送过来。”

“给我干嘛!”清焰说,“我又没有戒指收藏癖!”

莫君昊一脸的理所当然,“送给你的就是你的,不给你给谁,我又不能戴女士戒指。”

他说着,举起左手给她看,他的无名指上,一直戴着当初那一枚戒指。

“随你吧,”清焰用筷子戳着米饭,“反正钻石值钱,要是缺钱了,我就拿去卖了。”

“好。”莫君昊才不管她拿去做什么,只知道反正她是接受了,笑着满口答应。

两人默默吃了会饭,清焰抬头道:“对了,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谈谈。”

“这么巧,我也有事情和你说。”莫君昊说,“你先说。”

清焰反倒好奇了,“你先说来听听。”

莫君昊便道:“悦曼酒店寻求莫氏帮助,想让莫氏以股东的身份注资,解决它当前的危机。你觉得怎么样?”

清焰皱眉,“这是莫氏的事情,你问我一个外人的意见,不合适吧。”

“我只把你当‘内人’,当然要征求你的意见。”

他漫不经心的神情好像是在和她讨论下一顿饭吃什么一样随意。

清焰想了想,说:“你知道我和于曼卿之间有一些纠葛吧?我不可能给出什么对她有利的意见。”

“我知道,”莫君昊往她碗里夹一块肉,“所以我才问你。”

清焰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问的问题,只是换了一种方法问“你想怎么处置”。

“不帮。”于是她毫不隐晦地说,“于公,悦曼现在声名狼藉,正处于风口浪尖,真正的大客户们都避之不及。当然,它要活过来不是不可能,但需要投入大量财力物力人力做转型。投入大,时间长,风险高,收益慢,总之,不划算。于私,就不用我赘述了吧?”

莫君昊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嘴,点了下头,随即拨通了平瀚的电话:“答复悦曼,否了。”

清焰看着他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心里想着,冷血,太冷血了。可反观她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坏人呢?

“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莫君昊问她。

清焰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在笑,于是说道:“我在想,我这种是不是公报私仇,就像,撺掇昏君挖人心脏的坏心眼嫔妃?”

“不是。”莫君昊认真地说,“如果我是昏君,你只可能是皇后。”

清焰想说自己的重点不在这里,转了下眼睛,又笑道:“既然当了一回坏心肠的皇后娘娘,不如再做得彻底一些好了……”

莫君昊眉毛都不抬一下,只问:“你想怎么做?”

清焰笑着,又长又密的睫毛下泄露出玩味的杀气,“提前告诉你还有什么意思!不过,我要用一下你的名头。”

“行。”莫君昊答应得干脆。

清焰立刻起身,去和平瀚低声说了两句话,平瀚点点头,随即打了个电话吩咐下去。

看到清焰乐呵呵地走回来,莫君昊才问:“说说你的事情吧。”

清焰收起笑容,正儿八经地从壁柜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我知道莫氏最近在接洽金海湾的土地项目,这是我做的一份开发方案,你看看。”

莫君昊快速浏览了一下,点头道:“蛮有新意。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清焰正襟危坐,看着他的眼睛,道:“如果你拿下金海湾的土地,我希望能带资加入,跟你合作。”

莫君昊轻轻挑眉,“你想做地产?你自己?”

“对。”清焰点头,“钱我有,虽然不能跟莫氏相比,但做个小股东还是可以的。”

莫君昊把方案放下来,“我猜,你还没说到重点。”

“没错。”清焰深吸一口气,“我要以兴隆集团的名义入股。”

莫君昊再次翻开那份方案,慢慢地翻阅一遍,良久,他抬起眼看着她,“你还在为当年我做的事情怪我?”

清焰咬咬唇,摇了下头,“只能说,你做了你该做的事,这一点无可辩驳。我也知道你看在我的份上绕过了凌兴隆,也一直在帮晓萱和天宥,这一点,我很感激。只不过,我也要做我应该做的事情,算是,实现我对天宥做过的承诺吧……”

“什么样的承诺?”

清焰笑了笑,说:“我答应过他,不会让他没有家的。”

“好,我答应你,如果我拿下开发权,就邀你入股。”莫君昊说,“不过,金海湾的项目很多公司盯着,包括林氏。若是莫氏没能拿下,你是不是要跟别人合作?”

那意味深长的“别人”二字,当然特指林氏……

清焰眯起眼睛一笑,“那可说不准,反正做生意嘛,跟谁不是做,你说呢?”

“我说……”莫君昊咬牙切齿地说,“金海湾非我莫属。”

“嗯。”清焰煞有其事地拍拍他的肩,“我看好你,加油哦!”

“……”莫君昊想吃人!

默了默,他又说道:“既然你提到凌晓萱,我看她在酒店板块做的时间够长了,不如让她来做这次的投标方案和开发计划,看看她适不适合地产板块。”

清焰点点头,如果凌晓萱可以的话,转入地产板块,以后说不定能接下兴隆集团的担子,她也放心些。

“谢谢。”清焰由衷地说道。

莫君昊瞥她一眼,眼中似有幽怨,“说到承诺,你似乎还欠着我一件事情没有兑现。”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你想要什么,你说吧。”

莫君昊看着她,忽然邪恶地笑了。

“等等,不能是求婚,也不能是奇奇怪怪的事情!”清焰连忙补充。

莫君昊看了她半晌,忽然一笑,捏了下她的脸,“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想什么呢!我还没想好,继续欠着吧!”

夜幕已降临,于曼卿看着一点点黑下来的天空,坐立难安,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双手局促不安地握着手机,几乎要将手机捏碎。

平瀚方才给了答复,莫君昊不会帮她,并且连个解释都没有,她还想要追问时,平瀚直接撂了电话。

为什么不帮她?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呀!

他为何能如此绝情,不但将她父亲逐出董事局,更是对她也如此这般?

不,她不相信!他不会对她如此绝情的!

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是谁?是平瀚擅自传话吗?不,他对莫君昊最是忠心,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定是那个女人!对,一定是她!

于曼卿想着,心里越发上火,正要出门找莫君昊,却听门铃响了,连忙开门,看到门外站的竟是莫家的唐厨,不免有些惊讶。

“唐厨,你怎么来了?是君昊叫你来的吗?”

唐厨笑了一下,递上一个食盒,“于小姐,这是当家叫我送来的,您近来事情多,应该还没吃饭吧?”

于曼卿惊讶地张张嘴,“这,是君昊让你送来的?”

“是的,于小姐,是当家让我送的。当家还叮嘱您趁热吃,注意身体。”

于曼卿关上门,呆了好一会,只觉得喜从中来,不由得捧着心口笑了好一会。

她就知道,他还是关心她的!

对,她不能失去信心,等他心情好了,她再去找他谈一谈酒店的事情,他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于曼卿连忙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新鲜热乎的饭菜闻起来分外可口,味道里仿佛带着满满的暖暖的爱……

她用勺子舀了汤,心满意足地喝了下去……

莫君昊扶着门框,犹自挣扎:“刚说完事情就赶人走,有你这么做人的?”

清焰笑得无害,“那不然呢?还要留你看个电影吗?”

“行!”

莫君昊说着,就要往里闯,被清焰张开双臂拦下。

“你不是该去忙金海湾的项目准备吗?慢走不送。”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不急这一时。”

清焰急了,脱口说道:“莫君昊,我现在极度怀疑你毒侵大脑,劝你还是把天蝎叫回国再给你看看,瞅你这脸皮厚的,比城墙还厚!”

莫君昊笑了笑,“你还没见过我脸皮更厚的……”

“不可能,已经是……”

“极致”二字并未来得及说出口,他忽然俯下身,就着她的姿势,抱住了她,一手搂着她纤细的腰,一手贴在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

“……”清焰一时愣住,忘了反应。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放开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加班别太辛苦,早点休息。”

说完,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那我走了,有事叫我,我就在楼下。”

清焰看着他走到电梯口,忽然又叫了他一声:“我不想问问我对于曼卿做了什么吗?”

莫君昊笑道:“你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电梯到了,他对她挥了下手,“回去吧,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清焰咕哝道,“搞得这么难舍难分的……”

“再见!”门干脆利落地关上了。

莫君昊勾了勾唇角,走进电梯。

电梯片刻即到,莫君昊走出去,忽然又回过头,问平瀚:“是过敏的那件事?”

“是的,当家。”平瀚说,“当时事发突然,属下只担心夫人的安危,事后又未发现异常,只当是意外。如今看来,夫人应该早就清楚真相,所以才让我……刚才已经有人传来消息,于曼卿叫了救护车,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莫君昊冷漠地点点头,思忖片刻,又道:“给医院打个招呼,明早你再去医院走一趟……”

“是。”

于曼卿躺在病床上,面色灰白,浑身无力,因为虚弱,双唇和四肢控制不住地发抖,几乎奄奄一息。

恶心、呕吐、腹痛、腹泻,这些症状折磨了她一个晚上,让她痛苦不堪。原以为到了医院很快就能好转,但几乎没人管她,仍任由她又拉又吐得昏天暗地,好几次差点昏过去,要找医生,却说有更急的手术,分不出人来,让她忍一忍……

直到早上,才有人来给她挂上点滴,把她从休克的边缘救回来。

“这个盛康医院不是莫氏的医院吗?向来以服务到位医术高超着称!怎么连人都不够用!”邵沉洲对着打点滴的护士一阵骂。

护士冲他点了点头,淡定地说了句“晚上只有值班医生在,人手不够是常事”便出去了。

邵沉洲还想说什么,于曼卿虚弱地抬了一下手阻止了他,“算了,少说两句。”

“本来就是!”邵沉洲怒气难平,“医院的人又不是不认识你,昨晚那种紧急的情况,都不派人先给你看看!”

于曼卿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想说些好话,却没力气。

这时,医生走进病房。邵沉洲连忙道:“可算是有人了!医生,她这是怎么回事?严重吗?”

医生没说话,侧了一下身,望向门口,平瀚随即从门外走进来。

“平瀚……”于曼卿挣扎着想起身,邵沉洲连忙扶住她。

“是君昊叫你来的吗,平瀚?”于曼卿问。

“是。”平瀚简短地说。

于曼卿露出虚弱却满足的笑,但她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于小姐,我来这里,是奉当家的命,给您带句话。”平瀚说。

“什么话?”

平瀚冷漠地盯着她,用宣布死刑一般的语气缓缓说道:“当家说,请于小姐务必离他的人远一些,否则,下次就不再是食物中毒这么简单了。”

平瀚说完便转身离开。

于曼卿看着门口的方向,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她张着嘴,瞪着眼,神情从疑惑到震惊,从震惊到心碎,从心碎到恐惧,最后,浑身抖得如同筛糠,语不成句,很久很久,从喉咙里爆发出一阵痛苦而凄厉的尖叫声……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她瞪着邵沉洲,死死揪住他的衣服,“他想要我的命!他想要我的命!”

“曼卿,你冷静点,冷静点!”邵沉洲抓住她的肩膀,“你怎么还不明白,他心里从来就没有你啊!如果他心里有你,他会对于伯伯那样吗?会对你这样吗?你清醒一点,曼卿!”

于曼卿不说话了,看着他,无声地颤抖。

良久,她缓缓开口:“你说得对,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我,哪怕我为他苦苦守候二十几年,他心里从没有过我!从来没有过……”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灰白的目光中渐渐浮起一丝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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