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孟家的祖脉,被惊动了!”
孟府主宅,孟家这代的家主孟青彦,本在与幕僚交谈,却是突然面色大变。
他与幕僚谈的,正是和邱言有关的事,这位世家之主,已经决定交好邱言,准备令孟家在朝中的势力,尽量与他方便,造成一种邱言与孟家乃是一体的现象。
正所谓人言可畏,有些事说的多了,就算不是,也会被一股由人言汇聚而成的大势逼迫的,变假成真。
只是,种种计划,都在一阵地面的轻微震颤中被打断。
孟青彦的沉凝气息,在这股震动过去后,已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乃是一片震惊之色,他急急起身,就令幕僚先退,随后传令下去,请人过来。
待得几息之后,两名六十许的老人,就拄着拐杖步入屋中。
“老五,怎么回事?为何我孟家的祖脉刚刚震动了一下?可是发生了什么动摇根基的事情?”
其中一人还未踏过门槛,口中的话就已经传了过来,此人身宽体胖,面色红润,但身子不高,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一见二人,孟青彦便上前拱手,恭敬的道:“两位叔公,侄儿请两位过来,正是为了此事,这到底是何事牵动了祖脉,侄儿还未查清,但却不宜张扬,是以想请两位先移步祖坟,以两位的辈分和血脉,必可镇住祖坟异动,以防不测。”
另外一名老人这时开口道:“是这个理,不管有事没事,祖坟那边不能疏忽,这事关我孟家基业,我与你七叔,等会就动身过去,只是……”
此人相对另一老人,要瘦上少许。但精神矍铄,眼底隐隐有精芒闪烁,太阳穴高高隆起,握着拐杖的手上布满了青筋。好似老树盘根,他说话的语速不缓不急,给人一种稳重之感:“这引动祖脉的源头,还是要尽快搞清楚的。”
“这事我明白,这次就要麻烦三叔和七叔了。”
孟青彦点了点头,毕恭毕敬的说着,但也有一番家主的威严。
“这城中若是事情,便是那邱言讲学了,本来以为他虽有成就,但未必就能为人师。可听昨天的消息,此人也有些教书育人的本事,莫非是他今天说了什么,影响到了我家的气运……”
待得送走两人,孟青彦左思右想。又招来几人吩咐,无不是出去打探事情的,而且不光局限在孟府里,连带着城中的大小事宜,都让人去搜集一番,甚至还命人去往那驿站,给京城去信。让身居中枢的孟家子弟都动起来,探查一番。
这非是孟青彦小题大做,平白耗费人力、物力,而是有着深刻原因的。
原来他们孟家祖上,曾受高人点化,一位先祖挑了一片风水极佳的地方下葬。并按照一定的仪式,好生的布置了一番,将那里化作一处气眼,催动的孟家气运节节攀升,在几百年内就崛起成有名世家。无论是为官还走商,都一帆风顺。
自那之后,孟家稍有分量的人物,都会葬于那块风水宝地中,渐渐的也就成了片祖坟,为孟家气运的根基所在,隐约与一条灵脉相合。
如今,灵脉震动,祖脉亦随之而动,但凡孟家子弟,在英魄的牵引下,尽数都有反应,只是有的强、有的弱罢了。
强的,多是孟家主系,那孟不凡在别院中一样也有感应,便就派人过来,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以及那幅字都送了过来。
“嗯?凡儿让人送了一幅字过来?”接到消息后,孟青彦已经有了猜测,“是邱言所写?”
“正是邱修撰的手笔,”报信人连忙点头,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后,便道,“少爷令小人先来通报,那幅字随后才能请来?”
“请来?”孟青彦眼皮子一跳,“就算是传世佳作,也没有必要这般郑重吧?难道我孟家的祖脉震动,与这幅字有关?”
疑惑中,孟青彦已经很难坐得住了,来回走了两步,就有了决定:“你与我一同过去迎那幅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字,能令我儿这般郑重。”说完,当先迈步,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就与那护送那幅字的两名仆从,在孟府前宅碰面了,接着顺理成章的将目光投注过去。
但这一看,先就被那纸表面上不断升腾的滚滚气血所惊。
“这是怎么回事?”凝神再看,整个孟府的灵脉,都与其人相连,孟青彦的心神瞬间凝聚许多,隐约能在气血中看到一个阴阳鱼的图形,太阴太阳循环往复。
不过,这灵脉联动也只持续一瞬,便就散开,但已足够让孟青彦惊讶的了,他后背的衣衫,瞬间就被冷汗打湿了。
只是看那两名请字的仆从表情上,却能看出来,他们二人并没有发现纸上异样。
事实上,自灵脉震动、祖脉相随,便有这孟家的子弟,能看到纸上的变化,但也是模模糊糊的,不似孟青彦看的这般清楚。
“果然是这么一回事,我孟家的祖脉震动,确实和这篇文章、和那邱言有着关系!”想着想着,孟青彦的目光便落在纸中文上,脸色登时一连几变。
起初只是凝重,跟着露出愕然,紧接着就是一脸惊讶,最终化作惊恐。
“这种印刷之法……”
他死死的盯着那张纸,瞳孔颤抖起来。
“若照此法而行,虽然也有诸多弊端,亦无法代替雕版之精华,但决计会降低刻书本钱,令这许多年来,被我等世家利用各种手段,打压下去的刻书作坊,死灰复燃!到时,必会使得寒门一系,壮大的更加快速!”
这个念头,在孟青彦的脑海中急速闪过,他直接掠过了这活字印刷术的具体窍门,注意到了其背后所代表着的含义——
隐约间,孟青彦仿佛看到了一场未来变革。
知识的普及,短时间来看,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可随着掌握信息之人的基数扩大,其影响却会逐渐深入到方方面面。
这一点,在竹简刻刀被纸张毛笔取代时,就有过明显的变化,打破了士族与布衣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想到这里,孟青彦摇了摇头,对那报信之人道:“你将讲学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路上详细的告诉我,凡儿既然派你来,必是因为你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最为了解。”
那人听了,低头道:“小人领命,这次的事情,主要是咱们府上,一个名为华舍的小厮提出了一个问题……”
“华舍?”咀嚼着这个名字,孟青彦与这报信人已然迈开步子,离了孟府,朝别院而去——他们是去见邱言的,这也是孟不凡提出的建议。
只是,这孟青彦身为孟家家族,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何况眼下因为祖脉震动,府中已经有了股暗流,他在这个时候出去,立刻落到有些人的眼中,就有些护卫、家丁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呼呼啦啦的,好大架势。
另一边,邱言正在别院后院的厢房里,等孟青彦赶到地方的时候,先让随行之人等在别院后门,自己带着两人进去,远远的就看到了孟不凡正在厢房门口,与邱言的那名随从说着话。
对邱言的这名随从,孟青彦也有深刻印象。
那孟府上也有近似于供奉的人物,轻易不会露面,但对来往之人都会有所探查,在邱言与邱安抵达的时候,那供奉之流,就几次试探,却看不穿邱言的修为,只能隐约察觉到邱安的境界,却骇然发现,就算是邱言的这名随从,亦不是自己能够对付。
这个探查结果落到孟青彦手中时,也让这位世家之主越发觉得邱言深不可测。
朝前走了几步,孟青彦注意到厢房的门窗正轻微震颤着,透过窗纸,能看到内里似有什么影子急速变化。
心里一动,孟青彦表情不动,却开口道:“凡儿,你不是来拜访邱先生的么?为何还不进去?”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孟不凡的身边。、
“好叫父亲得知,孩儿本是过来拜访的,毕竟那幅字非同小可,事关世家气运,自要与邱先生说清楚,省的他无意中得罪了各大世家。”这孟不凡一转身,便这么给孟青彦说着,话中的内容让后者略感愕然,觉得自己的儿子未免将话说的太透了。
不过,孟青彦一看孟不凡的表情,就从其人眼中看到了点端倪,点头道:“也好,只是何故不入房中?”
孟不凡就指了指邱安,说道:“是这位邱安壮士,说此时不宜入内打扰先生。”
“不宜入内么?”孟青彦闻言眯起眼睛,“莫非修撰正在闭关参悟什么?”这般问着,他心里却在暗暗计算着祖脉震动的时辰,与邱言这闭关的时候,是不是相符,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还请壮士能……”孟不凡闻之,正要询问,那房间的房门,就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邱言的声音从中传出——
“孟员外、孟公子,二位来得正好,邱某正好有东西要给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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