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息之后,无论是黄彦的叫喊声,还是一众商贾的呼喊声,都消停下来。
但邱言的眉头反倒是皱起了起来,心里暗道:“这黄彦直到最后都没有开口说出,莫非是要将这个筹码拿到最后,又或者他根本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样想着,邱言的目光重新落在地上的几封信上。
这几封信,乃是邱言在入城之前,就透过黄彦身上的禁制,先行了解到局面,让邱安在对方安排人手散发信件的时候,就针对性的过去埋伏,一举擒获——这黄彦一离开山寨,那压制和隔绝邱言禁制的阵图便不再对他起作用,方才能够感知。
说起来,黄彦的行踪本就不是秘密,甚至连这几大商贾叛国的缘由,也是邱言从黄彦的行程中加以印证的,才会几次改变路途,最后抵达泽州。
至于这些信的用处,是天罡地煞贼为了要在未来,构陷邱言、罗织罪名的工具,所以信中的话语都经过仔细推敲,计划中要接信的人也都十分巧妙,多数都是与邱言曾经接触过、有过一点交情、联系的人物。
这里面不光有东都的诸位大儒、老臣,甚至连在江南道升迁为知县的周贯,乃至刚刚才得了进士名的罗家云、张振,都是这些信的目标。
这种安排,本就显露出了高人一等的心机,日后栽赃起来,也显得自然许多,因为若是特地寄给一些跟邱言没有关系,甚至是政敌关系的人,这样在逻辑上就说不通。仿佛特地让人知道自己的把柄一样。
另外,在实际上也挑选的很好,邱言离京东来,而皇帝病重,这河北道更有新军驻扎。此军与邱言关系不浅,外人一看这局势,稍微一想,就觉得邱言这个时候写信给众人,正是要蓄势待发,创造有利局面。
但恰恰这个有利局面。是那天罡地煞贼帮他制造的。
除此之外,这收信人的构成,也颇为有趣,那些个大儒、老臣与邱言有旧,对他颇为欣赏。但在涉及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是不会包庇他的,不仅不会包庇,还有可能主动揭发,不会被人情左右。
到时候,这些身份的人一说,几乎就是将事情做实,板上钉钉了。对所有人都有无形的影响,就算是周贯、罗家云、张振等人顾念交情,有意隐瞒。也会因为此而显露出异样,更增添真实之感。
“自然,诸多大儒也不容易被糊弄,肯定会心有疑惑,然后加以推理论证,可这些信件里。却有一件最能说服他们的因素……”
“神韵!”
此念落下,邱言弯下腰。将几封信重新捡了起来。
“这些人敢这般算计我,应该是确定了我这人道身几乎没有神通修为了。但没有修为,可道心拳意这样的文心之能不会消散,我所写下的字迹,一笔一划都有神韵,这也是如今邱体字能够诞生的缘由,饱满如骨血,幽深如黑渊,乃是心灵的写照,别人就算去学、去临摹,不断的练习,也不能完全拓印下来,因为个人的心不同,投影出来的韵味就有差异,可……”
心头念转,邱言翻动着手中信件,眉头越皱越紧。
这信上的一枚枚字映入眼帘,每一枚字都显露出惊人的澎湃气血气息,不像是一个字,反而像是正在舒展拳脚的人,一字字排开,就像是一排排武者在演练拳脚,施展着不同的功法,骨血饱满!
“毫无疑问,这种神韵是其他人无法模仿的,就算是几位大儒,一旦看到了这信上的字迹,先就信了三分,不要说那些大儒宗师,就算是我,若不是知道根本未曾写过这些信,说不定都要糊涂,不过……”
邱言眼中闪过精芒,仔仔细细的看着上面的字迹,将最细微的部分都提炼出来,加以分辨与对比,很快有了结果。
“这些字的神韵,虽然与我同出一源,几乎一样,但却是几年前的程度,所以只有饱满的骨血,而没有幽深之感,能让人敬畏,却不能吸引心神,在程度和境界上并不圆满,这么一来,也就有些苗头了。”
邱体字的源头,正是邱言本人,作为正主,他最有资格评判字体好坏,再细微的神韵变化都逃不出他的双眼。
“不过,这样的分别,对我而言很明显,可对于诸多大儒们来说,却算不上意外,因为这字就算是练出来了,可书写时的环境不同,也就有不同的表现,真正凝神静气的写字,固然会体现出巅峰神韵的意境,可在写信的时候,行文动思有所欠缺,对其他人而言也是正常,本不足以作为凭证,况且这写字虽然意境稍有欠缺,但也不是其他人能模仿出来的,对他人而言,写出这些信的,除了我,还有谁?”
这其实才是关键所在,也是邱言皱眉的缘由,但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被陷害,随后陷入*中,他在意的是这模仿自己笔迹一事,背后表现出来的事情。
“模仿笔迹容易,模仿神韵几乎就没有可能,可是这几封信却做到了,到底是什么人出手的?不过,从程度上来看,这模仿并没有将我如今的神韵囊括进去,是对方没有得到我最新的笔迹,还是最多只能模仿到这样的程度?又或者是运用了什么物价?法器?法宝?”
想着想着,邱言心中一动,又仔细的看了看这几封信上的字。
“说起来,这字中神韵,和当初被黄彦所得的那幅棋盘上的字几乎一致,如此说来,很有可能这模仿之人就是按照那上面的笔迹、神韵来书写的,嗯?有没有可能是直接将上面的神韵挪移、拓印下来的?”
几种不同的可能,在他的心中交相变动,也让邱言意识到背后的凶险。
“无论是哪一种方法,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人,都绝非等闲之辈,是巨大的变数,说不定能影响到未来的局势,这种重要的底牌,黄彦刚才却不抛出来,是要留着到关键时刻揭晓,还是刻意不说,来扰乱我的心思……又或者,连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其中价值,没有搞清楚那模仿之人的底细?”
这些念头依次流过,但单凭手中的情报来分析,暂时还得不到结果,可那黄彦也并非蠢人,邱言如果过去审问,哪怕是旁敲侧击,都会让对方留意起来,若那黄彦根本没有相关意识,等邱言一问,反倒是给他提了醒,那时就弄巧成拙了。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必须要搞清楚,因为这很有可能代表着天罡地煞贼,是否与天外势力有着联系。”
想着想着,邱言又将这几封信给收了起来。
“现在截获下来,可以延迟一时,但安知对方手中是否还有其他信件,又是不是还能继续模仿,我今日当众扔出来,固然是制造了不少的证人,可要让证人改口,或者干脆灭口,对一些人和势力而言,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这边,邱言做完这些,边上,刚刚做好了吩咐的余司岩就走了过来,恭敬行礼,然后就将自己的处置汇报了一下,最后又请邱言做出进一步的指示。
“今日既是酒宴,不能因些许宵小便败了兴致,诸位且继续。”
言落,他自己当先坐回座位。
有邱言带头,其他人也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可有了之前的这么一档子事,谁人又能真正安定下来?
别的不说,就说那四大商贾,在泽州城经营多年,产业遍及各处,想要做到这个规模,少不了也和官府的各个衙门接触,搞好关系,这上下的打点是绝对少不了的,而收了钱物的官吏自然也要办事,如此一来,就有了关联。
现在,这几大家族来了这么一手,和那反贼牵扯到了一起,可以说是大忌,让诸多官吏都是坐立不安,如何还能安心吃宴?
所以,这表面上还很热闹的酒宴,一时之间,充斥着的都是不安的情绪,气氛诡异。
但邱言却仿佛没有发现一样,依旧安坐饮酒吃肉,不时与那余司岩交谈,一直到结束的时候,都不见异样。
等酒宴一结束,这与会众人立刻如蒙大赦,忙不迭的离开,想来都是去处理眼前危机,思考对策去了,有的干脆就是承受不了这里的气氛,担心邱言突然暴起,让人将他们都给抓了!
可以说,邱言之前先拿黄彦,后又将一干商贾尽数收押,已经很干脆的立了威!
就算是余司岩,在对邱言心存感念的同时,也是颇为敬畏,在将邱言送到驿站之后,就赶紧告辞离开,说是要去处理吕家等商贾之家的事物。
待众人离开,邱言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灯火吹熄,跟着却不安歇,而是将那封请帖拿出来,放于桌上,跟着念头一动,就将体内的人道珠调动起来。
顿时,滚滚性命根本扩张开来,那神识、真元、阴神、金身元婴在肩头浮现,将邱言的视野极度提升,目光凝结成实物,直刺到那请帖之内!
“啊!”
下一刻,一声尖叫从请帖中传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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