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知道我?”那公子面露诧异,而后洒脱一笑,“原来如此,以侯爷这般人物,知道区区贱名,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岂能以常理度之。”
说话间,此人重新抱拳,而后郑重道:“在下江南孙家孙逊,见过定国侯!”
这话说完,他也不啰嗦,更不见半点扭捏,便径直上了马车,然后又对邱言道:“我这书童一路同来,还望侯爷给他安排个落脚处。”
邱言就点头道:“看你这书童的腰胯、手臂,也是身有功夫之人,看上去柔弱,实际上劲力内敛,定然也是善骑之人,前面县城的驿站,便再要一匹马,来给他乘。”
“多谢侯爷了。”
“哼!假惺惺的,当真让人防不胜防啊。”这时,武蒙也是一个翻身,重新落在马上,他身高体壮,这番凌空落下,双脚踩在马车上,居然让马车没有一丝晃动、下沉,体现出了对力道的精确控制。
孙逊也不恼怒,看着武蒙笑道:“武兄看来对孙某是有成见的。”
“装腔作势!”武蒙撇了撇嘴,“某家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世家子弟。”
“武兄真是率真,却也难免一叶障目,”孙逊初来乍到,却不见半点惧怕,说话间没有多少顾忌,似乎丝毫也不怕自己说武蒙的话,会惹恼了邱言,“我之前已经说过,武兄你自己。便也是世家之格,而且据我所知,你与那北家、唐家的子弟也有交情。那也是世家之人,何故能入法眼?这与你的说法,莫非不是自相矛盾?”
他这话一说,周围空气瞬间凝固,却是那武蒙眼睛眯起来,眼底精芒吞吐间如有实质,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森严气息。将周围的空气都凝固许多。
“看来你对武某人很是了解,想来不是今日才探查。就算你是来这里等候侯爷的,可总不该预料到武某也会随同,不知你到底有何企图!某家是有两个好友,分属唐家与北家。但因不是嫡出,不为家族所重,与我意气相投,这只能让我更加厌恶世家!你说武某也是世家血脉,此话却不也对,我母虽也出自世家,但当年在家中也不受重视,等我父亲崛起,世家的势利眼。方才重视家母。”
“世家传承几千年,自有一套生存法则,无论北方南方都是一般。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维持血脉不断,只是在旁人看来,难免有些势力,这也是事实。”孙逊面色如常,似乎丝毫也不受这凝重空气的影响。
他的身子单薄。虽然神采奕奕,但以武蒙的眼界。还是能够看出,这公子哥并未习武,不能以元气、劲力抵挡自己的气场、气机,可这如常面色也不是刻意装出,不是在拼死抵抗,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的心。
心若坚定、坚韧,区区气机牵引,丝毫也不会带来压力与影响,因为说到底,这气场、气机都是人之意念影响旁人念头的表现。
不过,不受影响,一样能够有所感受,孙逊当然明白,对面的武蒙为何会有这般剧烈的反应,所以说完世家,立刻话锋一转,就道:“不过,武兄你也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刻意去搜集你的情报信息。”
武蒙冷笑起来:“若是没有刻意收集,如何能如数家珍?”
便在此时,一直坐在旁边,看着武蒙与孙逊针锋相对的邱言开口道:“此事,或许真如孙公子所说,只是他所谓的没有刻意收集,不是说没有收集,而是说不光收集了你一人。”
“嗯?此言何解?”武蒙在面对邱言的时候,看上去与平常无异,但细细分辨,还是能察觉出话语中的一缕尊崇。
邱言更不绕圈子,直接就道:“此言之意,就是说孙公子对于天下世家之人的情报信息,应该都有了解和涉猎,对于每一个人都足够熟悉,那么具体到其中一人的时候,当然也就算不上是刻意了。”
“什么?”武蒙听到这里,心头一跳,再看孙逊,见后者并无反驳之意,无意识默认了邱言之言,不由生出些许震惊。
“这天下间的世家之人何其多,难道这孙逊对每个人都有了解?”
带着这样的念头,武蒙看向孙逊的目光也有了些许变化,他对于世家虽然厌恶,可其中真正有本事的人,却还是有所尊敬的,但在表面上却没有多少变化,依旧还是恶语相向。
突然多出来的孙逊与那书童,并没有影响到整个队伍的前行,在经过一处小镇,增了一匹马后,便就继续前行。
这路上,那武蒙与孙逊依旧针锋相对,但说着说着,两人便争相向邱言请教起来,不同的是,武蒙多请教武学上的问题,而孙逊则是着重于学问方面。
这两人一武一文,无论是兴趣还是性子都是迥然相异,有着矛盾也是在所难免——邱言也发现了,那孙逊表面上虽然表现的很是淡然,但对于武蒙还是有淡淡敌意的,不愿意被对方比下去。
不过,两人固然互有敌意,但在面对邱言的时候,却越发恭敬,这是因为两人在敌对的时候,用言语想要将对方压下,时而会请教邱言,只是却没有任何话题能够将邱言问住,无论是武学、兵家、儒家、道家,乃至那百家之言,甚至连同农家、工匠的一些问题,邱言总能深入浅出的将事情讲解清楚。
于是,一番争论下来,倒是让两人对邱言越发佩服起来,以至于两人心里,都生出了其他心思。
这个心思,在抵达京城外围一座村镇的时候,终于被挑明,挑明此言的乃是孙逊。
“一路相随,学生对侯爷的学识很是佩服,当真是学究天人,一言一行都深合道理,学生这一路上所学,比之从前积累也不逞多让,希望日后能侍奉侯爷左右,常受教诲。”
这话说的还有些隐晦,但其中的真意却一点都没有掩饰。
“这人竟是要拜侯爷为师!”
武蒙一听,就明白了孙逊的打算,这心中立刻涌出了怒气,因为在他的心里也有同样的念头,但碍于种种,却没能说出,如今却让在他眼中装腔作势的孙逊抢了先,当然生出怒意。
这怒意上涌,立刻就冲破了理智,使得武蒙亦不问其他,身子挪动,也来到邱言面前,竟是直接跪倒,然后道:“还望侯爷能将我收归门下,日日聆听教诲。”
他却是比那孙逊还要直接,但这样也将自己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没有一点转圜空间,邱言若是拒绝,立刻丧失所有的可能,反倒不如孙逊这样来的具有弹性,进可攻,退可守。
是以孙逊也不恼怒,嘴角带笑,目光落到邱言身上,静候其人做出决定。
而武蒙也意识到自己的孟浪,心弦紧绷,这颇为随意的性子,也不由得凝聚起来,静候结果,可是头上的汗却不由得流了下来。
“我曾有所推算……”
好在邱言并没有让他们等待多久,就直接开口:“推算之法说来颇为玄虚,但根基也在现实,是通过细节与相性来判断适合之人,我当时推断的结果,便是此生当有五名弟子。”
这话一说,武蒙与孙逊都是心中一紧,知道接下来的话,事关自身前程,也是今日拜师结果的直接体现。
“五名弟子,那岂不是说还剩下两个名额?这其中可能有我?”
武蒙心中一动,这本就绷紧的心,顿时又紧了几分,他虽然平日里顽劣,但并非两耳不闻天下事,对于这天地间的事情,终究还是有所了解的,所以知道邱言已经有三个弟子了。
但相比之下,终究没有孙逊知道的清楚、全面。
“定国侯真正的弟子,便是郑云与孟三移两人,那华舍被说成是记名弟子,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入门之礼,只能说是以讹传讹,所以这弟子名额就是还剩三人,那么我是否可以是三人之一?”
不过,就算知道的比武蒙要多,可担心的依旧还是同样的事情,因为两人、还是三人,对于单独的一个人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
当然,如果是换一个人告诉他们,说是自己推算过,一生只能有五名弟子,那么无论是武蒙还是孙逊,都会嗤之以鼻,可换成了邱言,这话也就有所不同了。
当然了,若非是邱言,这两人根本也不会提出拜师之言,更不会关心其人能有几名徒弟。
可事情发展到如今,就算是武蒙、孙逊这样的人物,也难免患得患失,希望自己有幸是那剩下的名额之一。
可邱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尽数失望了。
“这余下的弟子之缘中,并无两位……”
此言一说,武蒙与孙逊,就好像是那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的精神都跌落下去,只是随后邱言的一句话,又将他们的希望重新点燃。
“不过,这因果之说,若真是天生注定,人生在世也就没了多少意义,我却不会拘泥于这五人之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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