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的踩点工作十分顺利。
在慎隆的带领下,扶兰若等人对异族情况有了基本了解,对瘴气沼泽这一片也熟悉不少。
时间不早,扶兰若率众人拜别慎隆。
慎隆望着他们的身影渐渐隐匿在瘴气之中,不由垂眸,看向手上的东西。
这是扶兰若给他的。
此物名为鸦青,只要他将这药粉撒在身上,但凡与他接触过的人,便会无声无息地中毒。
此毒毒性极强,却又十分隐蔽,别说常人,就是对毒物有深刻研究之人,也未必能察觉到。
最重要的是,在沾染此毒后,一刻钟内不会有任何异常。
直到一刻钟后毒发,中毒之人便会开始渐渐乏力,最后浑身瘫软,像是竭力一般。
若是在十二个时辰内没有得到解药,中毒之人便会全身经脉尽断,七窍流血而亡。
慎隆一手紧握着装着鸦青的瓷瓶,另一只手上拿着解药,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他有些迫不及待,甚至想立即就用手中的东西去杀了异族族长——慎泞。
他径直朝着慎泞所在的族长宫殿而去,直到迈入宫殿时,他猛地想起扶兰若的话——
勿冲动坏事,静待后日彻底剿灭异族。
慎隆望着近在咫尺的宫殿大门,他停下脚步,这才清醒过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攥紧,头低垂着,眼眸红得发狠。
他的心告诉他,他必须立马闯进去毒杀慎泞。
但理智又提醒他,不要冲动坏事,他贸然闯进去,成功几率低不说,还会暴露盛朝已经能跨越瘴气沼泽一事,后日的大事皆会被他毁掉。
那样一来,他的大仇难报!
慎隆的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想进去无法,想离开也无法。
他紧紧闭上眼,狠狠咬了一口舌尖,熟悉的刺痛袭来,他勉强恢复几分神志。
他抬头深深看了眼眼前的宫殿,随后猛一转身,就要快步离开。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真的就会不顾大局,不顾一切地冲进去。
就在他跨步离开之际,宫殿中传来声音——
“既来了,为何不进来?”
慎隆心中一跳,脚下停下步伐。
他眼中是滔天恨意,狠狠咬住唇角,并无动作。
那声音又响起——
“进来。”
口气生硬,带着强势命令,让慎隆进殿。
慎隆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放松。
尽管心下恨意翻涌,但他面上却并无丝毫表情,随后跨步进了宫殿。
在他进去后,门口的守卫识相地将大门关上。
大殿空旷,却十分精致。
那人端坐在高堂之上,怀里抱着把琴,面前还摆放着一张地图。
那人头也不抬,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十分爱惜地抚摸着怀中之琴。
慎隆进来后并不说话,就那么站着,也不看他。
过了半晌,那人似乎忙完了,才抬起头,望了眼堂下站着的慎隆。
那人约莫四十岁左右,但保养得极好,脸上几乎没有皱纹。
他双眸含笑,更显得他温润儒雅,“还在生气?”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让慎隆心中的恨意燎然。
慎隆嗤笑一声,“岂敢!”
那人笑了笑,满不在意,“就算你生气又能怎样?你必须给我参加玄蝎组选拔,这是为你后来成为少族长铺路。要是没有历练过,就算你是我儿子,长老们也不会认的。”
慎隆眼眸泛红,猛地抬头看他,“我不是你儿子!我也不稀罕什么劳什子族长之位!”
那人脸上仍旧带着包容的笑意,像是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隆儿,别耍小孩子脾气,爹这是为你着想,在为你铺路。”
慎隆嗤笑一声,看着那与自己有三分像的脸,心中顿时有些恶心。
他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我只有一个父亲,但他已经被你亲手杀了!我的母亲也被你所杀!”
“现在,你又在我面前装什么父子情深?这只会让我感到恶心!还有,我不叫什么慎隆,我叫莫尘风,我的父亲是莫阳博!”
高堂之上的那人正是异族族长慎泞,他望着慎隆,眉头微拧,“你是我的儿子,虽然你更像你母亲萧洙,但你与我也有几分像,你就是我的儿子。”
慎隆眼眶通红,眼眸中是压抑不住的恨意,“你不准说我母亲的名字,你不配!”
慎泞笑意消散,眼睛淡淡看了他一眼,像是看着叛逆的孩子一般,“嗯,随你。但选拔一事,你必须参加,而且必须夺得魁首。否则,我就掀了萧洙的坟,让她死无宁日。”
慎隆目眦欲裂,怒喝:“你敢!”
慎泞放松地倚在背后的座位上,手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琴,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狠辣,“你知道我的性子,我说到做到。”
他露出笑意,带着莫名的威胁,“或许你可以试试,我会不会这么做。”
看着慎隆压抑不住的恨意,慎泞挑了挑眉,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虽然当初我把莫阳博扔去喂狗了,但他的骨头我可是有好好收回来哦。”
望着慎隆扭曲的脸,他淡定掏出一把骨刀,“是了,就是这个,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让人把那么多骨头练成了一把骨刀,你想要吗?”
慎隆实在忍不住,拔出背后的大刀劈向慎泞。
那大刀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仿佛挟裹着滔天恨意,攻向慎泞。
但慎泞却不闪不避,当着他的面露出笑容,随后两手握住骨刀,似乎想要折断它一般。
慎隆瞳孔骤缩,他竭力将刀刃偏向一旁,双眸直直看着慎泞手中的骨刀。
下一瞬,他心口一阵剧痛,随后被迫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柱上。
他喷出一口鲜血,但眼睛仍旧看着慎泞手上的骨刀,“你!把它还我!”
慎泞细细把玩着骨刀,嘴角上扬,“想要?等你拿下玄蝎组名额,我就把它作为你的奖品。”
“若是你失败了,”慎泞脸色一变,狠辣无比,“那我就当着你的面,搅碎它,并且,掀了萧洙的坟,让他们这对儿野鸳鸯都魂飞魄散。”
慎隆嘴角不断淌血,眼眶红得比嘴角的血还要艳上几分,他恨恨看着慎泞,“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慎泞无所谓地仰倒在地,发出猛烈的大笑,“哈哈哈哈,就凭你?那我就拭目以待吧。”
“好了,你可以滚了,自己去找秘药堂治伤,可别误了后日的选拔。”
慎隆挣扎着起身,不看他一眼,一瘸一拐地挪着出了宫殿。
偌大的宫殿,只有慎泞一人。
他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瞳眸失焦,“洙儿……”
他一把扔开手里的骨刀,抱起身旁的琴,目光痴迷地在上面轻拂,随后将脸贴了上去,“洙儿,他长得真像你。如果当初,你和我在一起,那该多好……”
“不过现在,我们也在一起了,嘻嘻,你跑不掉的,我说过……”
那把琴通体莹白,透着几分莹润,分明是一把白骨制成的——
骨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