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夜的上京,倾盆大雨早已停歇,只余阵阵的寒意。
南边的世家府宅皆隐入黑暗。
唯有上阳侯府灯火通明。
主院内,
不断有丫鬟端着盂盆进进出出。
干净的盂盆进去,出来便是满满的血腥味。
小竹站在外间早已哭的双眼通红了。
她不懂,她不过是夜间睡了会,姑娘怎么会遇到刺客?还身受重伤呢?
明明,明明她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啊?
………
屋内
裴赫川紧紧盯着大夫的一举一动,那如影随形的锐利目光让老大夫不由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不一会儿,他便拿起一旁丫鬟早已备好的白色丝帕覆在了那莹白刺眼的腰腹间。
“呼”
他轻舒一口气站起身朝着裴赫川看来,“侯爷,姨娘的伤口都已处理好。”
“那为何不醒?”他坐在床沿握住那有些冰冷的柔夷,凤眸中满是担心。
老大夫有些心梗,若不是眼前的人是位高权重的侯爷,他绝对已经骂上去了。
毕竟一个身姿薄弱的弱女子被刺了一剑,短短一个时辰内怎么会醒?
可看着眼前眸色越发冷厉的威严男子,他还是低下了头恭敬的解释着,“侯爷,姨娘是位弱女子,比不得男子,这剑伤虽未伤入骨,却也伤了皮肉之下几寸,对女子而言也是极为严重的了…”
“所以,究竟何时会醒?”他冷眼看着他。
“按姨娘情况,至少也得一日。”
老大夫话音还未落,屋内忽然又走来一满身煞气之人,他不由禀了禀身子。
“侯爷”
裴赫川睨了眼老大夫,抬起手让丫鬟把他带到外院休息了。
旋即,他动作轻柔的为虞娇拉了拉被褥,冷声吩咐丫鬟精心照顾。
这才转身带着隋程离开了主院。
“嘎吱”
裴赫川不知道,就在他关上门的一瞬,虞娇睁开了眼,她静静看着床惟上的暗色花纹,蓦然,她无声笑了下。
那笑容危险又肆意,
令人生惊。
希望他不会让她失望。
…………
游廊内
“抓到了吗?”
“请侯爷恕罪,属下并没有抓到刺客。”隋程低着头面色难看。
“废物”
裴赫川挥袍转身,冷怒骂道。
那冷冽的气氛让四周的护卫都不由紧了紧身子。
“但世子昨夜与刺客过招了。”
裴赫川蓦然回头,眸色危险,“他人呢?”
“在清正堂。”
…………
清正堂
裴赫川看着面前躺在床上身受重伤的儿子,眸色微眯。
“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是那个刺客伤的。”说着,一阵轻咳声响起,蓦然,他嘴角留下一丝血色。
显然他不仅受了外伤,还受了内伤。
“看见他的容貌了吗?”
听见这话,裴君屹眸色微暗,半响,他缓缓抬起那双如裴赫川一般无二的凤眸,一字一句道,“没有”
“儿没有看见他的容貌,昨夜本就下着大雨,那黑衣人又蒙着面,根本无法看清。”
“且他武功高强,儿子根本无法敌他,只能堪堪自保。”
说着,他似乎有些难堪,低下了头。
裴赫川深邃的凤眸微眯,静静打量着床榻上的少年。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诡异,“君屹,没有其他想告知于我的了吗?”
闻言,裴君屹身子僵了僵,他知道他恐怕发现了什么,可此时他没有选择,只能强撑着摇了摇头,沙哑道,“没有,父亲。”
“是吗?”
“是”
听着他斩钉截铁的回答,裴赫川眸色越发冷了,可他的唇角却偏偏勾起了一丝笑容。
“君屹,那你告诉为父,你今夜去珠玉阁想干什么?”
“父亲”他心一惊,猛然抬起头,可想解释的话却在看见男人那幽暗的眸光时蓦然顿住了。
是了,珠玉阁与清正堂相距甚远,若非刻意去,他怎会遇见那刺客。
少年垂下了头。
看着他这副模样,裴赫川还有哪里不明白。
他薄唇微抿,眸中满是暴戾,蓦然他挥退屋内众人。
“嘎吱”
“啪”
门外的丫鬟们心头一惊,随即快速掩上了门。
里屋内,本就身受重伤的少年被一掌扇到吐血,
“噗”
鲜红刺眼的血迹并没有让裴赫川心疼,反而让他心中越发的暴虐。
他没想到自己一手培养长大最信任的儿子竟然敢惦记他的庶母。
想着,他眸色越发的晦暗,蓦然,他攥起少年衣领,重重摔在地。
“唔…”
一时间,臂膀,掌心,腰背所有的伤口尽数崩开,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身子,他痛得面色扭曲。
“父亲”
“说,你有没有和娇娘苟合?”他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厉声质问着。
“无,并无。”裴君屹唇角溢出鲜血,艰难开口,“姨娘并不知儿子心悦于她,我们从未做过…做过逾越之事。”
说完这句,他似是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又吐出一口血。
裴赫川眸色阴沉的睥看着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他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裴君屹痛苦的喘息着,“父亲,你不信我吗。”
“那你告诉我,今夜若没有刺客,你去珠玉阁究竟想作何?”
裴赫川紧紧压抑着心中的暴虐,只咬着牙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少年静静的抬起凤眸俯瞰着他,蓦然,他的眼中浮现出悲伤和痛苦,“父亲,我只想远远的见见她,我从未想过做什么。”
“我知我与她无缘,我知她是我的庶母,是您的姨娘,我对她从来都是恪守规矩,不敢有一分的逾越。”
“所以,父亲,别怀疑姨娘,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上首的男子没有说话。
裴君屹强撑起身子,任由的猩红的鲜血不断流下,他跪在了他的面前,抬起头,满眼哀求,嗓音沙哑,“父亲,求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