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乾清宫内,清脆却带着一丝沉稳的少女声不断在殿内响起,隐约还带着几声属于男子的闷咳声。
年仅十五岁的太女身着绯色锦袍,头束金冠,腰系玉带,正一字一句恭敬说着近来朝廷之事。
良久,才渐渐停歇,太女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微抬起头担心看向前方,只见高座的帝王沉声咳着,且正用一种晦涩难懂的眸光看着她。
“父皇”
闻声,高座的帝王仿佛抽回了思绪,看了眼眉宇不解的平安,他敛下眸中的深色,又咳了一声,看了眼掌心的丝丝红色,他沉声道,“无事,下去吧,近日做的不错。”
她不懂近一两月父皇究竟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对她忽冷忽热,就如现在般,说冷不冷说热不热,但就是觉得别扭。
太女看了眼已经拿起奏折批阅的父皇,喉间的话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她恭顺应了声,转身离开了殿内。
“啪嗒”
奏折被随意的丢在案上,殿内的太监宫女们皆紧了紧身子,眉眼越发沉肃了。
裴君屹不想怀疑,可近来平安与那人越来越相似的眉眼…,不知想到了谁,他紧紧攥住了手,“嘭”,殿内忽然传出一声巨响。
还未走远的太女脚步顿了一下,随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疾步离开,只是原本准备去东宫的步伐换成了坤宁宫。
半个时辰后,看着太女离开坤宁宫的背影,虞娇眸中有一丝深色。
一旁的小竹正待想说些什么,便听见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陛下驾到”。
她担心的看了眼罗汉榻上雍容华贵的美人,随即才转身跪下,“参见陛下”
“都下去”
绣着龙纹的黑色长靴带着疾风从她眼前掠过,小竹抬起眸,只见榻上的美人意味不明的睨了她一眼,小竹咬了咬唇从指尖悄然洒下一些无色无味之物,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嘎吱”
坤宁宫的殿门被关上了,裴君屹看着榻上的美人,眸色晦暗不明,岁月真的非常善待他的娇娇。
十五年的光阴,他的眉宇间已然多了几分沉肃褶皱,可她却依旧那般美艳绝伦,甚至多了一丝温柔婉约,是年轻娇俏女子所没有的妩媚韵味,让她越发的迷人,也令他越发的心动痴迷。
良久,他才沙哑开口,“娇娇,你可曾骗过朕?”
闻言,倚在榻上的美人轻笑了声,抬起眸,“并无,臣妾从来没有骗过陛下”。
听到这个回答,裴君屹眸色暗了瞬,因为他想起了当初她的回答。
【不管我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你的,他都只能成为世子的阿弟或…阿妹。】
【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你的孩子。】
那时他以为娇娇是因为他的杀心与怀疑,所以一时说的气话。
可现在想来,她似乎说的都是真的。
他攥紧了手,眸光晦涩,一字一句问着她,“告诉朕,平安究竟是谁的孩子?”
“陛下在说什么呢?平安当然是臣妾的孩…唔…”
虞娇面色一凝,看着腕间紧紧桎梏着她的大手,眸色微暗。蓦然,她洁白无瑕的下颌被抬起,“告诉朕,她的父亲是谁?那个孽种的父亲是谁?”
俊美的男子双眸猩红,根根分明的指节深深印了下去,白皙的下颌瞬间涌上了红痕。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心软,只深深凝视着她,半晌,掌下之人笑了,笑的妖媚极了,“陛下不是看出来了吗?”
她抬起小脸凑上前,霎时,那眼底的漫不经心与无情尽数落进了裴君屹眸中,他攥着她的手不由的发颤,“娇娇,你真狠。”
怪不得当年她提前发动,怪不得孩子产下也没有弱小之相,原来…
原来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啊!
还真是好计谋。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当年医女说无法再怀之事?
之后他愧疚,立太女…
倏然,他拧紧了眉,眼中神色难辨,
难道…,
见他眸色幽沉之样,她便知道他已然猜到了些,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虞娇敛下眸,侧过头。
帝王见她这样,越发肯定心中的想法,心中倏然气血翻涌,“唔…”,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可已经来不及了,喉间的猩意已经蓄势待发,“噗…”,
猩红的血液溅洒在了两人之间,虞娇唇角染上了一丝猩红,越发的诡艳迷人。
“砰”
他无力的带着她倒在了榻上,裴君屹的唇角不断溢出着血,“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看着男子眼中的情深与恨意,虞娇忽然低低笑了起来,摸着他硬朗俊美的脸庞,嗓音妩媚至极, “因为,我不愿再等了,陛下。”
如今女子科举经过几代早已发展成熟,而当年她亲自培养的一批官宦之女也早已入庭,长公主的怨力也早在几年前自愿被她收入,而太女也已十五。
所以,他不该再浪费她的时间了。
面上的柔夷还是那般温软,可她话却犹如寒冰中的尖刺,一次一次刺入他的胸膛,直至鲜血直流。
裴君屹真的不懂,她为何能如此心狠。
他心中生了不甘,生了丝怨恨,可他的爱却越发的浓烈晦涩。
他想问她究竟有没有爱过他,究竟有没有对他动过心,可不过唇瓣刚动,那股熟悉的痛意猩红瞬间涌了上来,“噗…”,他重重倒在了她身上。
虞娇看着他,轻轻拭着他唇角的血丝,眼中满是冰冷无情的笑意。
她想要的很快就能得到了。
……………
大周四十一年,春末。
帝王风寒加重,吐血昏迷,皇后日以继夜伴在帝王身侧,可三日过去,帝王依旧没有醒来之象。
为保国之安稳,皇后命太女监国,女官从辅。
半月后,看着榻上除了面色青灰,依旧俊美无涛的男子,虞娇深知已经到时间了,她一刻也不愿在等了。
大周四十一年,初夏。
宫内丧钟敲响,帝王驾崩,可令天下人没有想到的是,不久宫内的丧钟又一次被敲响。
皇后殉情了。
看着与陛下躺在一起的绝艳美人,太女眼梢红了,“母后”。
小竹颤抖的捂住了唇,她的姑娘终究还是愧疚的陪陛下一起去了。
她差点滑落下去,身后却有一只大手扶住了她,“别哭”。
低哑的嗓音响起,小竹蓦然一滞,对了,还有他——隋程。
想起不久前姑娘所说的话,她眸中略过一丝暗色。
她放软了些身子,有些柔弱无依。
“隋程,姑娘没了,我的姑娘没了。”
她微红的眼尾,含泪的眸带着丝脆弱无力的靠在他的胸膛,隋程很久没有看见过她这副柔弱模样了。
他眸中略过一丝心疼,“还有我,我永远会陪在你身侧。”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发现一些无色无味的药没入了他的鼻息。
不久后,锦衣卫指挥使暴毙而亡,新上任的指挥使乃太女心腹,且越发狠辣无情。
而自此,也开始了周朝长达百年的女帝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