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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鹊今日归宫述职,若是得了空,倒不如上她那打探些消息。”

冬日里的慈宁宫总是温暖如春。雀枝总是怕冻着秦寻雪,地龙总是烧得火热。秦寻雪近些日子着了些凉,总是轻微咳嗽着。她不欲见周泽年,倒也有这个原因在。

山鹊不常归京述职,她如今已是黑骑卫小队长,领了命在秦静芷身边伺候着,名为合作,实为监视,自然不能常常伴在秦太后左右。

召见山鹊自然不必在正殿之中,今日外头飘雪,亦然无需早朝,秦寻雪罕见犯了懒,故而选择在寝殿召见山鹊。

山鹊挑了些重要的事告知秦太后,殿中太过温暖,她摘下了漆黑的面具,露出一张带着半边狰狞伤疤的面孔。

纵然如今室内温暖,但秦寻雪还是披着一件雪白的大麾,半倚在铺上了软软的坐垫的贵妃榻上,手肘抵着贵妃榻旁的扶手——自然也被雀枝贴心地安排人包裹上了柔软的皮毛。秦寻雪半撑着头,三千青丝未曾绾起,从肩头一直滑落到贵妃榻上,纵然外头披着一件暖和的大麾,难得犯懒的秦太后内里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隐隐绰绰,看不真切,横生暧昧。那张漂亮美艳的脸上如今带着几分倦怠和慵懒,看起来同平常的世家小姐没什么两样,分外勾人。

山鹊低着头不敢看秦寻雪,纵然秦寻雪平日里威严过剩,旁人自然不敢窥见圣颜,但她们这种贴身伺候在身边的自然知晓,秦太后素日里总是不自觉流露出过分美艳但不自觉的神情,懵懂但又勾人。偏偏秦太后又喜怒无常,总带着神秘莫测的勾人意味,分外撩人。

山鹊想,当年未出阁时,若非比起一身皮囊,秦太后更享受博弈算计的过程,不知要有多少京都男子为之倾倒。

“回去吧,”秦太后的声音冷淡,听起来今日心情一般,听不出喜怒,“告知你的新主子,冬月初九记得入宫,莫要忘了此事。”

山鹊一滞,心里涌起莫大的恐慌,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给秦太后磕了一个响头,不敢起身,语气沉闷:“自打山鹊跟了娘娘起,山鹊便只是娘娘的人,不会有别的主子。”

秦寻雪盯着跪在地上的山鹊,眼里没什么情绪,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看得清一切,但不愿沾染半分。

“哦,是旧主。”秦寻雪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反而让山鹊更低下了头,不敢看秦寻雪半分。

“娘娘……自打属下被烧伤了一张脸,被娘娘救下后,便不再是过去的山鹊了,是黑骑卫里一开始只有编号的小侍卫,也是如今堂堂正正把名字赚回来的山鹊,”山鹊的头依旧抵着地,声音如同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语气却很是坚定,“山鹊的名字是娘娘给的,如今的山鹊,是只认娘娘为主的山鹊。”

秦寻雪闭眼,向后微微一扬,靠在贵妃榻上,语气倒是温和了些,显然,山鹊的话在她意料之中:“起来吧。”

山鹊叹息,总觉得自家娘娘的疑心病又重了不少。

秦寻雪不知山鹊想了些什么,合上眼靠在贵妃榻上,语气懒散了不少:“旁的也没有什么了,早些回去,帮哀家盯着郑夫人便是。”

“……若是有人拦着你,若是你愿意,可以把我们之间的事,说给他听听。”秦寻雪语气有些犹豫,难得有几分迷茫,“若是不愿提起,转身离开便是。我亦然不知此事是对是错,但如今我告诉自己,这是对的。”

山鹊垂眸,从地上利落起身,虽不明所以,但恭敬告退。

“娘娘所愿,便是山鹊所为。”

另一头的周泽年不知齐雅韵离去前意味深长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如实出了未宁殿,正巧碰上了从慈宁宫出来的山鹊。

如今下着鹅毛大雪,如同柳絮一般轻飘飘的雪落在地上,积成厚厚一层。

山鹊今日一副标准的黑骑卫装扮,外头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因着京都下了雪,便带上了斗笠,面上戴着一个漆黑的面具,一眼望过去满是肃杀之气。

周泽年撑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遮挡着风雪,听见有人行走的声音,抬起伞望过去,见着一身冰冷的山鹊踏雪而来,身后的慈宁宫开着门。

周泽年若有所感,望向慈宁宫里头,裹着雪白的大麾的秦太后站在宫门处,对上他的眼神,浅浅露出一个温和但冰凉的笑。

毫无征兆,周泽年被这个寻常的笑击中,有些晕晕乎乎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遥遥冲着秦太后躬身行礼,抬起头却见着慈宁宫大门紧闭,山鹊站在他面前,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清神情,语气很是沉闷:“山鹊见过泽年殿下。山鹊自知殿下有话要对山鹊说,此番天寒地冻,可否进殿下的未宁殿商议?”

周泽年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神色没怎么变化,依旧温和有礼,不曾因她黑骑卫的身份害怕,也不曾因此轻视于她,反而礼数周全,吩咐候在身后的福德为她引路。

山鹊善探听消息,纵然秦太后说黑骑卫不善探听消息,那也只是同秦静芷比,纵然山鹊如今并非秦静芷手下的侍女,但比起旁人来说还是有几分优势在的。

山鹊上次在郑府见过周泽年,一身青衣的男子风姿卓越,眉眼艳丽却不失英气,偏偏温和有礼,使人无意间忽视了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这样的人自然值得山鹊多加警惕。

作为太后手中最锋利的剑刃,黑骑卫自然不受待见,偏偏山鹊此刻看出周泽年此番并非虚情假意,心中更是警惕了几分。

未宁殿离慈宁宫不远,走几步便是未宁殿。因着太医说周泽年自幼落下的毛病还没好全,自然需要贴心照看着,故而太后塞进未宁殿伺候的都是些心细的宫女太监,忠心于太后。按理来说这对周泽年这种来自大周的质子而言等同于变相的监视,但周泽年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前头秦太后已经赐给他一支黑骑卫,如今再派人监视他其实是得不偿失的,纵然没有此等原因在,周泽年也敢笃定秦太后不屑于做这种事。

说得不好听,便是秦太后未曾将他放在眼中,但周泽年显然不认为秦太后是这么想的,他只觉得,这些被秦太后差遣来伺候在他跟前的人,自然是真的心细,也真的尽心尽力在照顾他。

如今,山鹊进入未宁殿的主殿便觉得浑身滚烫,偏偏周泽年体寒,这般热气对他而言也不觉得热,山鹊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靠近了门口,不再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