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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秦寻雪闭眼,扯出一个不算太好的笑,“她其实并不是不爱我,只是她要让我在深宫之中能活下去,要我能在权谋场中活下来,所以不闻不问,所以拼命把我培养成合格的怪物,所以才要折磨我,所以才要揠苗助长。她死之前,希望我能好好活下来,她说她对我的出生很骄傲,给我取的名字也另有深意,并非所谓祭奠故人和过去。”

周泽年一直紧紧盯着秦寻雪的神情,并不说话。他觉着,秦寻雪并非单纯想说薛姨娘隐藏在痛恨和折磨下的保护和爱意。

果然,秦寻雪冷笑一声,神色冷了下来,说的话也很尖锐:“可是——我凭什么要原谅她。”

秦寻雪抬头,同幼年的自己重合,她在薛姨娘床前,也是如此决绝地说的:“我凭什么要接受你的歉意,我凭什么要为了你所谓的好意,被折磨这么多年。我如今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其实没有苦难我也能变成如今的模样,但你偏偏要选择折磨我。凭什么你道歉了我就要接受,凭什么你的道歉可以抵消过去我所受的所有苦难?薛姨娘,我不会接受的。”

周泽年突然搂住了秦寻雪,他轻轻抚上秦寻雪的长发,声音很轻,安抚道:“阿寻,没事的,都过去了。”

纵然秦寻雪说着她不在意过往,这些过往困不住她,但周泽年如今很明显地察觉到了秦寻雪的情绪不对劲,太多的愤怒和无助都堆在她的身上,她压抑太久了,如今也是时候宣泄一番了。

秦寻雪闭上眼,靠在周泽年身上,缓缓卸了力,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有一点清泪缓缓流下,滴在周泽年的肩膀上,慢慢消失。这对秦寻雪来说已经算是很大的信任了。每月十六她都会躲在一个僻静的地方,独坐着饮酒,不为别的,就为了缓和自己内心的烦躁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她在宫中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能来寻她。但那日闯进来的周泽年是个意外。

她本该把人赶出去,本该对他不管不顾,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如今甚至对他卸下了心防,讲述了她曾经以为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的过往。

甚至,厌恶亲密接触的自己都愿意靠在他身上稍微放松些许,把属于秦太后的骄傲和自尊稍微放下一会儿,袒露脆弱的一面。

秦寻雪埋在周泽年的肩颈处,伸出手环住了周泽年的腰:“一次就好,就这么一次便好。”

冬日的衣裳总是厚重,周泽年只是消瘦,但身上穿着的衣裳却绝对不算单薄。他无法知道自己肩膀上的衣衫是否湿了一块,但却能听出秦寻雪略微不一样的声线。

他默默搂紧了秦寻雪,声音温柔宽慰,带着无尽的包容:“阿寻,可以不止一次的,无需把所有事都拦在自己身上,我……还有雀枝,云夏公公都会帮你的。要是累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的,我总是会在阿寻身后的,只要你回头便能看见我。”

这话算得上是情话了,但秦寻雪却没什么反应。她并没有让情绪失控太久,她的自制力强到可怕,甚至对情绪的掌控都比旁人强上不少。

但有些迹象是骗不了人的。她抬起头,声音温柔,却带着些不自知的疏离:“不必了,阿年,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薛姨娘哭泣。至于以后,大概是没什么机会了。”

明明前头刚刚表明心意,明明如今眼眶都微微发红,但秦寻雪却依旧要拉开和他的距离,周泽年想,秦寻雪果然还是骄傲的秦太后,她喜欢谁,也不会俯下身为他让步,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只有他去追赶才能够的上她。

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有几分挫败,但周泽年却轻轻笑了笑,他掏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替秦寻雪擦拭了脸上的泪痕。秦寻雪没有拒绝,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高贵如此,自然不觉得让周泽年替她擦脸有什么不对劲,顶多是觉得有几分被人细心对待的不自在罢了。

周泽年细细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秦寻雪闭着眼,只觉得他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

在她愣神的片刻,周泽年的声音适时响起:“没关系的,阿寻以后不会再哭也没关系,我也不想看见阿寻为了旁人哭泣的模样。”

周泽年的话说的暧昧,秦寻雪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乖乖地扬起脸,待到周泽年擦完脸后,睁开一双水光潋滟的眸,一张脸娇艳无比,饶是周泽年知道秦寻雪好看,也不免被晃了神。

秦寻雪笑着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颊,倒是露出一点不为人知的孩子气来,不像高高在上的秦太后,像是寻常的邻家小妹,调皮又机灵。

还没等周泽年说什么,秦寻雪便收回了手,起身离远了些,声音平稳地开始继续讲述同薛姨娘的过往。

“……她说,为什么呢,阿寻。”

“为什么呢,阿寻,”薛姨娘脸上露出一点意外的神色来,似乎有些慌张,她不知为何得不到心爱的女儿的原谅,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女儿对这个世界也没有留念了,“阿寻,为什么不愿意原谅阿娘……阿娘可以把薛家的一切都留给阿寻,就算同玄清帝的赌局输了,阿寻也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

秦寻雪静静地看着像是残败的花朵一般的薛姨娘眼中泛起真情实感的泪,像是真的想要取得她的原谅。

但年幼的秦寻雪就这么看着她,突然问她:“薛姨娘,你知道的,我的阿娘,不是你,不是吗?”

薛姨娘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慢慢垂下想要抚摸站在不远处的秦寻雪的手,像是突然失去了生气一般。

“我的阿娘,”秦寻雪眉眼弯弯,似是不知自己说的是什么诛心的话,只是这么开心地向薛姨娘炫耀着,“是秦家的主母,她把我从鬼门关救回来,她把我抱在怀里说我是全天下最乖巧的孩子,她把秦府里最大的院落送给了我,她同我一起种下了一棵树,她为我埋下了一坛女儿红。”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薛姨娘,看着她说一句就捂住胸口的薛姨娘,脸上虚假的笑意消失。她问:“薛姨娘,你替我做过什么呢,凭什么能做我的阿娘呢?就因为你生下了我,所以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要无条件原谅你,在你说出你有天大的苦衷后,哭着投到你怀里,叫你一声‘阿娘’然后原谅你,好好地活下去吗?”

她看着薛姨娘,神色很冷:“薛姨娘,我是有多废物,才会做这样的事呢?薛家女是什么样子的,薛姨娘不是再清楚不过的吗?冷血,自私,不懂情爱,心里只有自己,这样的人,不就是薛姨娘你一心一意想要培养出来的吗?……薛姨娘,你看,如今我已经是你心心念念的薛家女了?”

薛姨娘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梗得她好痛苦,让她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抬起头眷恋地看着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眼里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而下。秦寻雪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薛姨娘哭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哭,直到她吐出一口鲜血,才不急不缓地唤了人进来。

“薛姨娘好好休养,改日我再来看您。”这话敷衍万分,谁都知道薛姨娘怕是熬不过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