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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开场了。”

秦静芷绕过那对不知在说些什么的男女,平静地走向前院。前院里齐永橡笑意盈盈接待每一位客人,就算面前站着的是近些日子,在秦太后昏迷这等大事下,依旧“名满京都”,惹得谢家家主为她罔顾礼法的秦静芷,齐永橡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秦小姐。”

他很明智地没有称呼秦静芷为“郑夫人”。

秦静芷看起来并不在意称呼,只是掀起眼皮,兴致缺缺,冲着齐永橡微微颔首:“世子。”

齐永橡装作没看见秦静芷的敷衍和冷漠,依旧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秦小姐今日能来参加阿姐的订婚宴,真是让瀚王府蓬荜生辉。听闻前几日秦夫人病了,阿姐本想着上门拜访,只是秦夫人说身子不爽,怕给阿姐过了病气。阿姐心中记挂着秦夫人,我心中亦然记挂着秦夫人,今日见到秦小姐,倒是想着问问秦夫人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早些年秦寻雪年幼时,齐雅韵总是护着她。齐雅韵的身份摆在那,她每次自然地找上秦府,要见秦寻雪的时候,总是秦夫人接见的。秦静芷同齐雅韵年纪相差不大,秦夫人是个很容易爱屋及乌的女子,看着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自然会生出无限的喜欢,齐雅韵会喜欢秦夫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甚至当年瀚王府里新娶的瀚王妃明里暗里刁难齐雅韵和齐永橡时,齐雅韵看着烦就会带着齐永橡来秦府,秦夫人也很喜欢齐永橡这种嘴甜乖巧的孩子,当然也很快就得到了齐永橡的喜爱。

今日齐永橡说这话,秦静芷当然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秦静芷虽不明所以,但依旧回答了齐永橡的话:“阿娘前几日确实偶感风寒,这几日咳嗽不止,但昨日已经好了不少。阿娘本是要来郡主的订婚宴的,只是身子还没好全,被阿爹拦住了。但阿娘自然也惦记着郡主,专门托我给郡主带了一份贺礼,已经交给瀚王府了。”

秦夫人当然不是偶感风寒。她是因着心力交瘁,好几日不眠不休替秦寻雪点长命灯诵经,骤然得知秦寻雪醒来,大喜大悲下才病倒的,病倒前还替秦寻雪处理了箜阁的事务,甚至封锁了自己病倒的原因,只是为了不让秦寻雪担心。秦静芷不见得有多赞同秦夫人,但换做是她,秦静芷也会如秦夫人一般。毕竟她们都欠着秦寻雪的。

齐永橡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对着秦静芷点点头因着要招呼的客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他还有闲情同秦静芷聊聊:“说起来秦小姐最近住在白家,可是跟着姐夫一同来的?”

秦静芷同郑蕴和谢逸之间的爱恨情仇在京都闹得沸沸扬扬,白家受秦家和谢家委托,让人住在了白家。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借口,但齐永橡当然不应该知道真相。

秦静芷保持微笑,即使她真的觉得齐永橡哪壶不开提哪壶:“同白郎君一起来像什么样子,白郎君有婚约在身,哪里能和我这般声名狼藉的女人混在一起。”

说着“声名狼藉”,秦静芷的语气却有几分幸灾乐祸。真论起来,谁能有秦寻雪声名狼藉?她尚且不在意,甚至认为这并非什么难堪之事,旁人自然不会多言,秦静芷这些日子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旁人也会顾及秦太后,鲜少有人在她面前嚼舌根。

……除了这个齐永橡。秦静芷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齐永橡,算是回过味来了,语气慵懒危险:“长本事了?敢开我的玩笑了?嗯?”

齐永橡表情无辜,若无其事地提起了另一件事:“说起来雅雯姐姐这几日也回府了,只是日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门。我担心雅雯姐姐,也去见过雅雯姐姐几次,她都不肯见我。”

秦静芷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齐二小姐居然这些日子都不在府里吗?真是奇怪。”

齐永橡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仿佛真情实感为齐雅雯担忧:“自我被定为世子后,雅雯姐姐便一言不发出了门,好些日子才回来,我都不知道雅雯姐姐去了哪里,自然是担心雅雯姐姐的。”

好些年不见倒是长成了个黑心肝的模样。秦静芷眯着眼打量着齐永橡,一言不发。

齐永橡依旧是笑眯眯的,但说话的时候却压低了声音:“因为担心雅雯姐姐,担心雅雯姐姐受刺激,我派人把守了雅雯姐姐的院子,省得她受到旁人的惊扰。”

秦静芷一时无言,倒是真的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嘴甜面善的弟弟已经变成了个黑心肝的东西。

他们两人本就显眼,秦静芷本就引人注目,齐永橡作为东道主自然也少不得引得旁人注意,两人旁若无人的交流,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能被秦太后选上的又能是什么傻白甜吗?都是些人精。他们当然听得出齐永橡只是在“担忧”,毕竟瀚王世子仁厚,谁也不会怀疑他这时是故意提起齐雅雯的。

他们只需知道,齐雅雯莫名好些日子未曾回瀚王府就够了,旁的他们自然会想办法去打听。

于是从小青山上受了一肚子气的齐雅雯还没有调整好情绪,就被齐永橡暗戳戳戴上了一顶帽子。

秦寻雪坐在高堂之上,齐瑞身旁,笑眯眯地扫视全场。她语气悠扬,看起来倒是真的很高兴:“齐不齐,看呀,这便是母后要的目的。你看,一戏台可不仅仅是用来唱一场戏的,当然可以用来唱很多场戏。”

齐瑞努力板着小脸,端着皇帝的仪态坐得端正,一边悄悄看打量着满场的人,努力想要看出些什么来。

秦寻雪依旧笑眯眯的。她今日心情很好,对什么事都很宽容,更不用说本就是她心尖尖上的小皇帝。

她悄悄示意小皇帝看齐永橡那边:“看,你永橡哥哥在使坏呢。”

辈分当然不是这样的,但齐永橡没个长辈的样子,所以就只叫哥哥,被教养嬷嬷们知道后还被好好教训了一顿,只是秦寻雪不在意,齐瑞便一直没改,就这样称呼齐永橡。

“永橡哥哥居然会使坏吗?”齐瑞的语气带着一点迟疑。

“他又不是什么傻子,当然会使坏了。”秦寻雪耐心道,“不过他那边不算太重要,你看,这满院的宾客都心怀鬼胎,有的人想要通过这场宴会得到一步登天的机会,有的人暗中酝酿着巨大的威胁。你要学会辨别臣子,齐不齐。君主要做的可不仅仅是批折子做决定,还要知人善任,不仅忠臣可用,有时候奸臣也可用。”

齐瑞似懂非懂点点头,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母后,齐不齐记住了。”

秦寻雪只是冷淡地扫了一圈宾客,察觉到她视线的宾客无一不屏息凝神,生怕惹恼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秦太后。

好在秦寻雪对他们不算太感兴趣,她只是轻声对小皇帝说话:“你看,要能威慑住他们。当然,我不算什么太好的教导者,他们惧怕我,畏惧我却不尊敬我,你要做的,是明君,是让人畏惧但敬重的君王。”

齐瑞悄悄握紧了手,有些情绪低落道:“可是母后,我不想要你被人惧怕,明明母后那么好,他们怎么都看不出来……”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秦寻雪被他的话逗笑了,“只是对你好而已,对旁人可算不上好,被惧怕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什么大事。”

见小皇帝还是有些不高兴地噘着嘴,秦寻雪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只给齐不齐看了一出戏。回廊下有人在诉说衷肠,有人想要取代我,还有人想着推翻如今大齐皇室的统治,做那独一无二的皇帝。这可太精彩了,齐不齐可要仔细看着,不要错过了精彩的部分。”

这些齐瑞都不感兴趣。他有些紧张地握住了秦寻雪的袖子,紧张兮兮的:“那母后会受伤吗?”

秦寻雪一怔,这才发现花灯节昏迷一事给小孩带来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孩的头,语气温柔:“不会的,我答应齐不齐,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