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看似温润软和的龙霁,实际上固执起来也是谁都拉不住的。
再加上龙霁好歹也是他们的长辈,是以霖跟轩辕最后只能勉强答应了龙霁的提议。就算是最后正在边境视察的广成子有些气急败坏地回来,第一次摆出身为大师兄的架子训了龙霁一顿,结果——依旧是没啥用处。
最后,龙霁为了逃避广成子的训导,拉着轩辕躲进殿内商讨战局。
徒留广成子站在门口气得险些跳脚。
看着眼前关闭的殿门,广成子不由得叹了口气:“除了师尊之外,还真是谁都劝不住三师弟。”
就在广成子说这话的时候,正站在他身边的霖看了他一眼。霖倒是没有说什么——介于他所想说的那句话可能对眼前这位阐教首徒造成一定程度上的精神刺激,所以只是在心底给广成子补了一句:‘我娘亲就能劝住小舅舅。’
想了想,霖决定为了日后一段时间与广成子的和平共事,还是多少体贴一下广成子脆弱的小心灵。
这么想着,霖当即开口转移话题:“广成道长,您去视察边境,可曾发现东夷那边的异动?”
果不其然,这个话题似乎引起了广成子的兴趣。
他下意识地微微蹙了下眉,转过头来眉宇间略带疑色地对霖说道:“若单是异动,倒也没有什么太特殊的。但有一件事情……我比较在意。”
说到这里,广成子抬起右手,指尖一点清光闪过。
色泽清浅到令人几乎无法分辨的灰气自广成子指尖冒出——霖的瞳孔在目光触及灰雾之时骤然收缩了瞬间,而后又迅速恢复原状。他微抿起嘴唇,眸色有点冷郁。但很快,霖的眉眼间又泛起了那么一点点的疑惑。
霖神情间的这些微末变化,所有的都显得那么细不可察。
而他的目光,则从始至终都锁定在广成子指尖的那丝灰雾之上。
这一边,广成子虽始终没有察觉到霖眉眼间那丰富的细微神情变化。却能够发觉他一直紧锁在自己指端的目光。原本还有些放松的心态在瞬间凝重了起来。
广成子轻声问道:“太子可有察觉,此为何物?”
“感觉上……”抬起手,霖指尖一动,将灰雾拘在五指之间。巫力释放,仔细探查灰雾的力量结构。半晌之后,霖眉目间的疑惑之色却是越来越浓,以至于到了能被广成子清晰觉察的程度。
“这是我族独有的地之浊煞之力没有错。但是……”
眉心越蹙越紧,霖近乎于自语般地轻声呢喃道。“然而这浊煞之力的附加力量属性,却并非出自于我巫族十二氏中的任何一支。倒是有点祝融氏后土氏和奢比尸氏混杂的味道。”
“莫不是尔族三部的混血之子?”
听到这里,广成子眉梢一扬,如是问道。
然而对于广成子的提问,霖的态度却是断然否认。“这绝不可能。除非……”
讲到这儿,霖眸底戾气一闪而逝。“若这浊煞之力的主人当真有我族三部融合之力,那我族将以举族之力,讨伐制造此力者。且是不死不休!”
在说以上话语之时,霖的语调倒是很平静,但广成子仍旧不难从中听出其话语之中隐藏的杀机。
眸中流露出些许若有所思之色。
广成子虽不能理解为何霖如此排斥巫族三部力量的融合展现,但是他却能从其斩钉截铁的语气中听出,这浊煞之力的主人极有可能并不是天然拥有这种力量的。
那么,其主人应该也并不是太难对付——在洪荒之中,就算是小到刚刚拥有灵智的懵懂修者都明白。力量只有真正属于自己才能如臂指挥,若是力量源自外来,则只能解一时之急,长久必为大患。而就算是一时之间,夺外力者也终不是自己修炼者的对手。
除非,那人身负天命,有大气运加持。
只是得这种力量的存在也必将一世孤寂,百劫千难同时降临其身。简单地说,就是属于那种倒霉到走在路上都会被从天而降额石头砸到脑袋的那种。这一世除了修炼之外,简直事事不顺。
倒霉成那种程度,几个量劫之中未必能出一个。
想到这里,广成子心中轻了轻。不再将那力量的主人放在心上。
这边广成子心底轻了,那边霖的心底却仍旧翻涌着怒涛波澜。
承袭着盘古肉身之力的巫族,是洪荒天地名副其实的宠儿。每一个巫族人,都至少拥有着一条体悟起来特别容易的法则之道。
有些修者不痛天机妄自蔑视巫族没有元神,不修大道只练神通。
但他们又哪里明白——没有元神的巫族,距离着真正维持世界运行的法则是多么地近?就算是圣尊,于巫族所修之道上的领悟,都不一定能比得过祖巫、甚至不一定比过某些天资卓越的大巫。
不过这天地之力约束之下,又哪里能够完全者。
巫族天生亲近法则,却也受到绝对的限制。那就是他们对法则的亲和力源自于血脉,且无论血脉如何变异叠加,所亲和的法则都绝对多不过两道。
若是再多……
掩盖在长袖之下的指节攥得发白。想到这里的霖眼神愈发冷郁——若是再多,就只能证明那力量的主人是用了特殊的、甚至是逆天的手段才获得了这些力量。而得到那力量的过程,一定是用了无数巫族的鲜血铺就了道路。
这样的事情,在巫族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先例。
为什么巫妖二族之后的仇恨那般深刻,以至于巫族的修者见了妖族,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定要将之杀之后快?那并不是全然因为战争所至,而是……有妖族曾经瞒着当时的天庭,用巫族的稚童做过上述之事。
最后的结果,是那个得到过巫族三部之力的妖族被几位祖巫打得灰飞烟灭。
这件事,最终也在巫族内部流传开来,并让巫族对妖族的仇恨深到不可化解的地步——毕竟像是这种事情,就算是祖巫们以大局为重想压住,也是绝对压不住的。
那个时候霖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因为巫族孩童早慧的缘故也早就已经开始记事了。
那事在霖幼小的心灵上烙刻下了无法磨灭的深痕。
后来,这种事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而霖原本也以为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竟然会在广成子的指端再度看到这样一道纠集巫族三部力量属性的浊煞之力。
心底万分惊怒之下,因三千族人去到东夷相助蚩尤,而对其心生嫌隙的霖在心底默默念道。
‘蚩尤……千万不要是你。否则,无论你日后上到天极,下入九幽,我也一定要你被投入炼狱永受刑处!’
只不过,正在心底默默发狠的霖不会想到,那边东夷部落也正因为广成子指端的那点阴煞之力闹得鸡飞狗跳。
东夷王庭,处政大殿:
河伯相柳炎月九藤四位曾经的大巫高坐殿首,眉目之间的神情绝对是一个赛一个的阴沉。不同颜色的眸子,都死死盯住跪在大殿中央的银发青年身上,看他们眼神,恐怕都恨不得将之生吞活剥了。
而就是坐在正中王座之上的蚩尤,在望着那青年时眸底也带着点迟疑与恼怒。
跪在那大殿中央的,赫然是那日于战场之上濒临死境后又重回阳间,对炎黄部落巡检小队进行了大肆屠戮的将臣。
只是如今他的眼眸中却再也没有了当日一丝一毫的凶戾之色,眸底所有的,尽是忐忑——其实将臣又懂得什么?他之前不过是东夷部落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战士,在僵化之后,甚至不知道自己获得了多么强大的力量。
回到部落,他本来是为自己所获力量而极度兴奋的。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之后事态的发展会如此超出他的意料之中——因为他的家距离东夷族王庭不远,是以也就意味着与暂居在其间的前巫族族人们不远。
那一日,炎月正巧路过将臣居所,那将臣还无法完全收敛起来的浊煞之力几乎是立刻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因为巫族身上的浊煞之力从某种方面讲,就相当于巫族族人的另一张脸。以炎月的修为,记住来到东夷部落的三千来号族人的浊煞之力全无压力。
这样一股新出现的浊煞之力,对炎月来说简直是鹤立鸡群,稀奇得不得了。
而当她仔细看了两眼顺带感知了一下后,炎月就如霖的反应一样,几乎是即刻就变了脸色——她冲进将臣的居所,阴沉着脸不由分说地就将似乎还想挣扎的将臣痛揍了一顿,拎着他的脖子将之带到了蚩尤面前。
再然后……
情景就如上述所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