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咧！这么多年都没哭过咧！
看把我娃也动的浑身脏兮滴！”
低喑、压抑，不愿让邻里听去的的哭啜声停歇，奶奶开始抹自己的眼泪，同时开始劝慰起鹿凡来。
鹿凡直起身，四下寻找，终于看到了厨房里的暖水瓶，跑去给奶奶拿碗倒出了小半碗，却发现水还是温吞的。
“奶，您记住了，隔夜的水最好不要喝。”
“不是隔夜的，奶早上才烧滴！我娃有心，孝顺很！”
鹿凡听后更伤心。
“咱等会儿，买个新的去！”
碗递到了奶奶手上，就在旁边监督着奶奶一口气喝完。
鹿凡又把碗收了回来，又原样的放回到了厨房里。
再次往客厅走，步子已经缓慢沉稳了很多，走到那间一直禁闭的房间门口时，还特意转头，看了一眼……
“得是想看一眼你叔、你婶他们一家三口的房子？
奶给你开门！”
奶奶洞察到了鹿凡的异常，疾奔的到了房间门口。
“不……，我……”
鹿凡，被自己看到的第一眼彻底惊呆了！
天壤之别也好，别有洞天也罢，鹿凡看到的是一间被收拾的异常干净整洁、滴尘不染的房间。
一张床，一张桌，一个双开门衣柜，走道大半被占用的一架婴儿床。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当年的铺盖都让那短命鬼给扔了，窗帘还是原来的。
这个小床，是我拿自己的钱给让你向东叔给你益益弟弟买的，当时我破了命的从他手上抢了下来。
梨花木的。
梨花木沉，结实耐折腾，适合你们这种男子娃在里头乱跳乱折腾……
他敢扔！
他敢扔！我就敢提着刀子跟他拼命！
后来这个房子，终于的可以由我一个人做主了，我就只能尽量的恢复到这个样子了。
就当是给自己留个念想吧！
等我人也不在了，人家你婶，万一回来，看到的也能是原来的样子……”
奶奶像一名讲解员一样，旁白的给鹿凡讲解着里面的陈列，最后终于的发现站在门口的鹿凡，此刻已经是看的、听的泪流满面……
就在奶奶几欲张嘴，豁达的安慰之时，鹿凡径直的跪了下去。
“奶奶，对不起！
我不是良良娃。
我是……益益娃！
您的亲孙子，益益娃，今天，回来看您了！”
这一跪，父任子担。
这一跪，母债子还。
这一跪，挥去自己心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奶奶，直接的愣在了当场，几欲伸手，却又重新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孙辈儿男来。
鹿凡努力的把自己的脸庞凑的更近一些……
“我娃，你快先起来，奶奶心疼的很的，不管你是益益娃也好，良良娃也好，哪怕谁都不是，只要你愿意认我这个糟老婆子，我都认我娃，认我娃……”
鹿凡趁势的起身，开始从裤兜里使劲的往外掏自己的手机。
“奶奶，我没骗您！我这里有样东西您先看您眼熟不？
当年我是被洪水冲走，捡到我的人家给我说了我当时就是绑在一个梨花木的儿童床里。床很结实，像个小船一样就漂下去咧……
所以说，也是您一句话，救了我的命呀！
这是当年捡到我的我爷，一直保留着的当时铺在床上的小褥子。
您看看，您先看看……”
鹿凡的手机已经亲手的举到了奶奶眼跟前，老人还是迫不及待的一把抢了过去！
努力的寻找着光亮的地方，极尽能力的努力辨认着……
奶奶凑到了童床边，才被挡住了去路。
鹿凡一步跨过，走到窗边一把扯开了窗帘！
“能认得！能认得！
这块布还是我跟……你妈去纺织商场柜台上扯的呢！
你妈不会做女红，是我亲手缝的！”
“奶奶那您再看这里！”
鹿凡已经回到奶奶身边，动手开始在屏幕上操作，局部方法后再让奶奶重新的辨认。
“你的名字？！
我让你妈绣上去的！你的每件衣服、小件上都有，这样我娃走到哪都不会让人给抱错了！
奶奶不认字，可我请人写的灵牌上的字我都会画。
灵牌……！”
奶奶握着手机，急不可待的往客厅小跑去。
电视机旁，精准的找到属于鹿凡的那一个，终于回头，难为情的看着鹿凡……
“奶奶，是您的诚心保佑了我这些年……都很顺的！”
“咦！那也不行！我娃好好滴，还留这个干啥！”
一把的就扔到门边，不愿意再出现在自己手上。
回身，看向鹿凡的眼睛已经婆娑了起来。
“我的益益娃呀！让奶，让奶……，正儿八经的再好好的看一下我娃……”
鹿凡恭顺的在老人眼前弯曲下身子，任凭奶奶粗裂、黑青的手在自己脸上的每一寸皮肤上划过，自己此刻唯一在做的就是牢牢的箍住老人激动到摇摇欲坠的身体……
“没跟你爸，也没跟你妈，倒是跟那个短命鬼有点像！
不像！不像？你看我娃的这眼睛，长的跟你老卫舅爷才是一模一样的！
你卫舅爷活到八十七岁呢……”
一切不美好的祝愿，奶奶都努力的给鹿凡挥挡着……
待到情绪渐渐回落，鹿凡扶着似乎永远都看不够的奶奶先坐回到了椅子上。
“奶，这下您信了吧！”
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该有一个微笑来缓和老人的情绪，鹿凡就笑着问了。
“本来就是！还有啥不信的？
可我娃这么多年，都在哪儿受苦呢呀！”
奶奶当场坚定、骄傲的否认了自己此前多有猜测……
鹿凡开始给奶奶讲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怎么恰好的被爷爷在葛镇捡到。
怎么后来的就在神鹿原上过了自己的童年。
后来又考上了名牌大学，成了一名医生。
结过一次婚，前妻去国外发展了，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叫桐桐。
自己现在在秦大一附院，都干到科室的副主任了，也有了一个新的，很相爱的女朋友，明天就给奶奶带回来先看看……！
极尽美好，不好的都做了修饰。
“看我这娃瓜滴！咱这屋咋把人新媳妇领回来！
……最起码要等我，好好的收拾一遍再来么。”
奶奶直接的先拒绝了鹿凡要带燕丹宁回来的提议，即使明说了燕丹宁不是那样的人也绝不松口。
鹿凡只能先点头了。
奶奶又坐直了身子。
“我娃是遇到好人了呀！你一定要带着奶再上塬上一回，我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一家人，尤其你那个爷爷，奶奶是要跪下来磕头的呀！”
奶奶的要求，一下子还让鹿凡有点猝不及防的感觉。
“奶，我没跟您说呢，我爷爷他，年后已经高寿的走了……”
奶奶一愣，真切的神伤了起来。
“你说这……，你说这！这恩情可让咱咋回报呀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