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可能,你所知道的,都是孤故意让老五让你知道呢?”萧玄景冷笑一声,冲他手中明黄圣旨使了个眼色。
“你……”三皇子原本的胸有成竹已经消失不见,如今只剩下忐忑,看向手中明黄的圣旨也不再高兴,反而在想,这上面写着要赐死的人,会不会是他?
萧玄景讥诮道:“怎么了?不敢看?胆小鬼,装了这么多年,我们所有人,孤也好,父皇也好,都被你给骗了,如今看来你是假的装成真的了,连看圣旨一眼的胆子都没有了。”
“哼!”三皇子不肯让萧玄景瞧不起他,只能故作平静地绽开圣旨,顿时瞪大双眼,瞧向写在圣旨上的字:皇儿,你令父皇失望了。
“可恶!”三皇子想不到父皇竟然早已知晓,满心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充斥满他的心。他将圣旨狠狠砸在地上,疯狂去踩,怒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这不可能啊,父皇怎么可能提前知道?”
“三皇兄。”萧玄景好笑道:“你是不是忘了,父皇就是杀兄屠弟,逼宫夺位才成为天子的啊,你如今做得事,父皇早就做过了,而且,做成功了。”
“你骗我!你休想,今日注定是我赢定了,我赢定了。”三皇子愤怒跺脚大喊,一面喊道:“给我上,上,一起上,杀了他,他本就受了伤还中了毒,杀了他!”
萧玄景看向冲上来的人,却是动也不动,实在是他本就伤得重,方才进宫又经历一番打斗,如今着实没什么力气了。所以藏在殿内的五皇子带着侍卫,杀光了三皇子带来的人。
寝宫内,元丰帝疲惫地倒在椅子上,直到寂静的夜晚,寝宫门外响起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浓重的血腥味从窗口飘进来,他依旧平静地等待,丝毫没有畏惧。
等到厮杀声停止,元丰帝瞧着走进屋的萧玄景,见萧玄景手中提着何将军的人头,他道:“老三呢?”
“已经被抓,听候父皇处置。”
萧玄景的话让元丰帝惊讶看他。原本元丰帝以为三皇子是必死无疑的,他将三皇子支走,只是不想亲眼看着儿子死在眼前罢了,不料老三竟然还活着,这让他心中有了一丝高兴,点着头,目光满意地看向萧玄景,道:“其他人呢?”
“何将军竟然伙同三皇兄谋反,已被儿臣砍下人头,其他何家的人尽数被杀。”萧玄景将何将军的人头放到桌上去。
“来人。”元丰帝顿了顿,连下圣旨,道:“三皇子囚于城外皇家别院,终身不得离开。何家谋逆,男人斩首,女眷没入宫为奴。皇后何氏,教子不严,忝居后位,着褫夺后位,赐白绫。”元丰帝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一边道:“回去吧!先养好身子。”
“是。”
元丰帝走出寝宫,宫中侍卫正在将地上尸体搬走,一地的鲜血流动,元丰帝毫无畏惧地踩过地上鲜血走向书房。
“儿臣给父皇请安。”萧廷颂听到了外头的厮杀声,这样大的动静瞒不了人,但没人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所以他只能心中忐忑,猜想莫不成是母妃太过着急,联手外祖家……
他不敢再想下去,却就在忐忑不安中,看见深夜前来的父皇。
元丰帝走进屋站着,也不坐,道:“方才的动静都听到了?”
“是,不知发生了何事?”萧廷颂小心翼翼询问。若果真是母妃联手孟家,那父皇来,恐怕是见他最后一面了。
“是老三逼宫了。”元丰帝说完话,一声沉闷叹息,道:“你回去吧!此事与你无关。”
“是三弟?”萧廷颂惊讶看向元丰帝,不敢相信那个憨厚的三弟,竟然掩藏的这样好。如此说来,四弟遇袭之事是三弟所为,再家伙给自己,一出一箭双雕,铲除两个最有力的竞争者。
“嗯。”元丰帝只是鼻子哼了声算是回应,转过身便走。
萧廷颂瞧着父皇穿在身上的明黄龙袍,就为了这一件龙袍,三弟隐忍多年,陷害手足,兄弟阋墙。他冷笑摇头,只感觉一颗心越来越凉。
何必呢?
就为了那一个龙椅,兄弟间竟然同室操戈,如同仇人。而父皇的儿子已有长大到等不及的,也有将要长大的,这样的事,以后会越来越多,他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兄弟为了那一把龙椅拼得你死我活。
“父皇。”萧廷颂看向将要走到门槛的元丰帝开口。
“嗯?何事?”元丰帝转过身来看他,以为次子被软禁,被冤枉,如今心中必然难受,恐怕是要口出怨怼之语。不过将廷颂软禁的话是他所说,就算次子说出怨怼之语,他也不会生气。
萧廷颂双膝跪地,道:“儿臣想去外地。”
“嗯?”元丰帝疑惑看向他,道:“去外地?”
“是,儿臣已经年长,请父皇为儿臣封王,儿臣想去外地。”萧廷颂漠然道。
元丰帝诧异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惊讶道:“你知道去外地是什么意思了?离开了京城,你就将被排除出去。”
“儿臣知道。”萧廷颂点头道:“但儿臣只希望兄弟和睦,不想再看同室操戈。儿臣与三弟自幼一同长大,亲密无间,如今,陷害儿臣的竟然是三弟,实在是让人心灰意冷。”
“哎……”元丰帝沉沉叹气,廷颂不愿继续留在京城,继续看手足相残,离了京城,封王去外地,他也就相当于被排挤出去,如此,什么也不用看,也不会再有谁要陷害他,他也不必再亲生经历手足相残了。他一直都知道,廷颂只是性子看起来有些冷漠,实则这孩子很好,友爱兄弟姐妹。但老三之事实在是令他大受打击。元丰帝又是一声叹息,最后道:“拟旨,册封廷颂为荣王,前往宛城。”
萧廷颂惊讶抬头看向走出书房门槛的元丰帝背影,宛城?那可是好地方啊,鱼米之乡,乃是本朝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他忙道:“儿臣谢主隆恩。”
沈若瑶刚回到沈家,老夫人就亲自前来芳菲院看望她,话音中又是担忧,又是后怕,关心道:“若瑶,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被抓走?”
“老夫人不必担心,哎,对方是针对太子,我被连累了。”沈若瑶也不愿说真话,但无奈老夫人也不傻,她又失踪好几天,若不说清楚,老夫人这关不好过。
老夫人叹息摇头,道:“罢了,人没事就好,哎。”
沈若瑶伸手握着老夫人手,认真道:“老夫人不必担心,没事的。”
见她目光中的意味深长,老夫人了然于心,颔首道:“当然。”
回沈家休息了两天,沈若瑶眼见时机已差不多,便想将手中萧玄景伪造的铁证交给宋暖雯,可偏偏才发生三皇子逼宫之事,永宁公主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举办宴会,一时间沈若瑶还没办法见到宋暖雯。
幸好,半个月后,因宋夫人身体不适,宋暖雯作为女儿,怎么也要回家去看看。沈若瑶总算是找到了机会,急忙从小门悄悄离开沈家。
宋暖雯是不想回宋家的,宋家也好,方家也罢,都是冰冷的魔窟。夫人也就罢了,毕竟只是个继母,可爹呢?她可是爹的亲生女儿啊,可爹却对她不闻不问,只想着利用她攀上方家这门有用的姻亲。但宋暖雯知道,她这颗棋子是废了,只因她始终不从,方应川的耐心已经快要消耗光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她就要被方应川打死。
可偏偏她完全没办法反抗啊。
正想着,马车突然一停,宋暖雯差点没从马车里甩出去,幸好香菊急忙将她扶住,不高兴冲外头吼道:“怎么赶车的?要是摔倒主子,你吃罪的起吗?”
“夫人恕罪,是有个小孩子在街道上乱跑,马车差点撞上了。”车夫话音刚落,宋暖雯身边的窗口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响起,道:“沈四小姐在旁边的补品店里等宋小姐。”话音落,帘子放下。
外头的车夫道:“夫人,那小孩已经走了,那奴才继续赶车了。”
“等一下。”宋暖雯打断了车夫的话,道:“这附近有家很不错的补品店,里头卖的燕窝什么的很是不错,我去瞧瞧,若有好的,我也买些给爹带回去。”说着话,她带着香菊已经下了马车。果然,旁边就是一家店面极大的铺子,她急忙迈步走进店中,就见角落里,沈若瑶正看着自己。
宋暖雯冲身边的香菊道:“你去买点儿好的燕窝什么的,若有其它的,也买点。”说完就自己走过去。
“若瑶,你怎么在这儿?”宋暖雯瞧着一身素色的沈若瑶叹道:“我知道你爹……哎,我本来想去看你的,只我实在是没办法,你别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呢?”沈若瑶微微一笑,将藏在袖子里的东西掏出来,乃是用一块白布包着的东西,似乎是几本书。她道:“这是当年方家和齐王来往的证据,只是……”话未说完,手里的东西已经被宋暖雯拿过去了。
宋暖雯狠狠咬紧牙,一张脸变得狰狞,高兴道:“好,好东西,只要有了这东西,我就能逃出火海了。”
“暖雯啊,你可不要乱来啊。”沈若瑶担忧道:“当年齐王之事,你知道有多严重的,这东西虽然是证据,能让方家……可你……”
瞧向欲言又止,一脸担忧的沈若瑶,宋暖雯冷笑道:“我如今这种日子,跟在地狱有什么区别?还不如一死,大家一起死了,反倒干净!”反正她也活不了了,在方家这几个月,她天天活得生不如死,如今,终于能大仇得报了。
沈若瑶瞧着一脸坚定的宋暖雯,知道她会将这些东西发挥最大作用,但还是好心提醒,道:“方家根深蒂固,可要谨慎啊,谁知道哪个官员是不是方家的门生故旧?”
“若瑶,你放心,我会让这东西发挥它们该有的作用,我要谢谢你,帮我找到这样的好东西。”宋暖雯正说着,香菊喊道:“小姐,东西我都挑好了,你瞧瞧可有什么不恰当的?”
宋暖雯急忙将东西揣进袖中,感激地看向沈若瑶,道:“那我先走了,若瑶,谢谢你。”
“没关系的,我们是好朋友嘛。”沈若瑶瞧着死气沉沉的宋暖雯全身爆发出活力,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个宋家小姐的模样。她知道,方家,很快就会不存在了,宋暖雯会将自己给她的东西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将方家打入十八层地狱。
因为拿到了沈若瑶给得证据,宋暖雯回宋家这一趟便不再不情不愿,反而充满了期待,在见到爹的时候,故意装作漫不经心低打探京中官员的情况,努力要排除和理国公府有关的人,否则,她手中的证据若是给了和理国公有关的人手中,那这些证据就将永不见天日。
沈馨站在荣寿堂院门前花园中一棵梧桐树后,静静瞧向前方走出院门离去的老夫人。
老夫人脸上尽是悲痛,最疼爱的长子死了,老夫人怎么可能不伤心呢?时常前去大伯父的院子,也不坐什么,也就坐着,仿佛这样,就能感觉到长子还在身边似的。
沈馨静静地目光看向老夫人远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她才收回目光,看向敞开的院门。大约一刻后,院内传来沈煜的哭声,随之是奶娘哄着沈煜带他去睡觉的声音。她知道机会难得,如今大伯父总算是死了,只要沈煜再死,整个沈家便只剩下她弟弟这一个男丁,这个沈家,也该归还二房了。
沈馨微笑着走出梧桐树,身上竟然穿着丫鬟的衣裳,她手中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碟子点心。她低着头,低眉顺眼,就像府中无数丫鬟一般规矩地走到院门口,道:“三老爷令奴婢将这些点心送来孝敬老夫人,三老爷担心老夫人太过伤心大老爷的死,希望能宽慰老夫人。”
守在院门的婆子听到是三老爷派来的丫鬟,便也就放行。沈馨低着头跟着一个丫鬟往屋内走,穿过花园后,笑道:“这位姐姐,我只是个小丫头,没资格进房间呢,这点心就劳烦姐姐带进屋去吧!”
“也好。”荣寿堂的丫鬟也没起疑心,接过点心就往屋子里走去。
沈馨见丫鬟离去,她便转身往回走了一段,见四周丫鬟都在各忙各的,她又无比熟悉荣寿堂的路,便立即走进一条小径,专挑无人的道路绕着走,终于来到沈煜居住的院子。
如今天气炎热,窗子开着,沈馨便站在窗外往里头看,瞧见卧房内,沈煜正躺在床上睡午觉,两个丫鬟坐在凳子上安静地做着衣裳,奶娘坐在床边背对着她,手里拿着扇子给沈煜轻轻扇着。
沈馨认识那两个丫鬟,便故意低了低声音,加之两个丫鬟与她并不熟悉,故而也听不出声音是谁。她道:“吉祥,顺儿,喜鹊姐姐叫你们两个去大老爷院子,老夫人有事儿问你们。”
“哎,来了。”两个丫鬟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立即走出屋子去。
等到屋内只剩下一个奶娘,沈馨捡了块院子里的石头抓在手中,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地翻窗进屋,放轻脚步走到奶娘身后,手中石头狠狠砸在奶娘后脑勺。奶娘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她急忙伸手保住晕过去的奶娘让她趴在桌上,这才往前走,站在沈煜身旁,高高举起手中的石头,看向熟睡的沈煜。
只要沈煜一死,一切都终结了。沈家回归二房,她也解脱了,彻底解脱了,可以去见三弟了。这份欣喜让她心中高兴,抓石头的五指更加用力,轻轻道:“好侄儿,你也去吧!也不必担心害怕,你三叔在下头等你,见到你三叔,告诉他,我很快也就下去陪他了。”话音落,她抓着石头重重砸向熟睡沈煜的天灵盖。
这一击,用尽全力,一定能将沈煜的头骨砸碎!
但沈馨的手却僵在半空,整个身子连动都动不了。因为她得双臂被四个力气极大的婆子狠狠抓住。
“原来是你!!!”老夫人怨恨的声音仿佛是从牙齿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啊?”沈馨大吃一惊,急忙扭头往后,就见老夫人和沈若瑶站在门口。沈若瑶的脸色是那么的静,静的不起波澜,只有眸光中满是疑惑沉思。
而老夫人,狠狠咬紧牙,几乎要将牙给咬碎。
“呵呵呵……”沈馨瞧向愤怒的老夫人一阵古怪地笑,将床上熟睡的沈煜吵醒。
老夫人道:“将沈馨带来正厅!”她转身就走,因年老而行动不便的双腿此刻却出奇地灵活,走得极快,仿佛一阵风般,以至于丫鬟们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脚步。
正厅内,老夫人坐在她常坐的那张紫檀木圈椅上,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被押过来的沈馨,她就这样恨恨盯着,她知道,沈馨这件事不能由她单独处理,此事牵涉到沈家如今的三个儿子,她道:“来人,立即去将大夫人,二夫人,三老爷,三夫人,五小姐,总之,沈家所有的主子,我不管如今在忙什么,就算是要死了,只要还没断气,统统给我叫过来!马上!”
“是……”丫鬟婆子们还是第一次瞧见狰狞到要吃人的老夫人,要知道,平日里老夫人可是很慈祥的,对下人们也都很少惩罚,除非犯了大错,若是些小问题,也不过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孙妍听到婆子的话,古怪道:“老夫人叫我去荣寿堂?”
“是,请大夫人立即去。”丫鬟道:“老夫人说了,就算是要死了,只要还没断气,都必须立即去。”
孙妍被逼养病,就连当初去见儿子最后一面也要求老夫人,但现在老夫人却亲自派人来叫她去荣寿堂,可见沈家必然出了大事。想到此,孙妍唇角扬起一抹满意的微笑。这样就好,那说明在老夫人心中,她还是沈家的大夫人,如此,她仅剩的两个后代,若瑶和煜儿,也能得到沈家更多的好处,因此立即站起身,道:“好,那走吧!”
还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沈家所有的主子,除了在外念书的二房嫡子,尽数来到荣寿堂内,就瞧见一张脸狰狞的仿佛恶鬼一般的老夫人,以及被四个婆子狠狠抓住的沈馨。
“馨儿?”宋涵见到女儿被抓住,一颗心揪紧,急忙道:“老夫人,馨儿是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她是沈家的小姐啊。”
“哼哼哼。”老夫人一阵古怪的笑,让屋内所有人打了个冷颤。就算是主子们,也好多年都不曾见过这样狰狞的老夫人了。
沈若瑶坐在她每日来请安时常坐的椅子上,从来到正厅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因为她心中很疑惑,很想不通,前世到几个月后她身死,沈家并未发生主子身亡之时,更没有沈馨这件事。只说前世,她和沈馨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毕竟二房夫人是寡妇,对于很多事都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为什么这一世的沈馨要做出这么多事来?她的重生,跟沈馨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孙妍恭敬请了安,瞧着坦然坐在椅子上的沈若瑶,眼底闪过一抹信息,随之又低下头。
老夫人道:“除了沈家主子,全部人都下去,去前头庭院,没我的话不准进来。”老夫人发了话,还是将下人都打发到前头庭院,若是在下人都在那儿,那么屋内就算是打起来,甚至打死人,前头庭院都是听不见的。
“是。”下人瞧着明显不对劲儿的老夫人,纷纷恭敬离开,还将房门也关上。以至于屋内,此刻只有沈家的人,一个外人都没有。
“馨儿。”宋涵瞧着被放开的女儿,心疼地扑过去将女儿抱住痛哭,虽然没有抱怨老夫人一句,但那哀怨的哭声,已经表明她心中有多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