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沈若瑶不解问道:“你对无恨这么重要,为什么他要让你成为礼王侧妃呢?”
“呵。”沈嫣失笑道:“他一直都是礼王派系的人,他是礼王的舅舅,所以礼王很信任他,不过外甥终究是外人,无恨那样的人怎么会让外甥上位呢?何不自己上位?呵呵,我让人假扮成你被谢文远抓住,就是要为你争取时间离开西庆国,可你呢?哎,罢了,也不重要了,谢文远被礼王和无恨杀死,礼王又被无恨杀死,无恨以为他才是最后的赢家,殊不知啊,黄雀在后呢,呵呵。”
“是啊,最后赢得,是西庆国皇帝啊。”沈若瑶好笑道。
“是啊,算来算去,终究是一场空。”沈嫣说着话,抬手温柔抚摸着沈若瑶脑袋,道:“这些是我欠你的,我以前被迷了心窍害了你,而且我本来就是姐姐,就让我去吧!阿瑶,你要记住,要好好的,快快乐乐的活着,知道吗?”
“姐姐。”沈若瑶哽咽地喊着,双臂用力抱紧她,拼命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好好的活着,我会快快乐乐的活着。”
“嗯,这就好。”沈嫣轻轻拍着她背,道:“我以前做错了事,险些害了沈家,其实母亲对我是真的好,可我让她失望了,你回去后就说我已经死了,不必说之后的事,至于沈睿泽就不必了,我跟他就这样吧!你替我对沈家好一些,就当是报答了。”
“我知道,姐姐,我都听姐姐的话。”沈若瑶拼命应着声。
“那很好呢。”沈嫣温柔而笑,道:“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回去吧!”
沈若瑶听到这话心中一慌,迷茫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温柔而笑的沈嫣面容越来越透明,渐渐地,仿佛一团白雾一般,而就在这时,她怀中一空,沈嫣已经消失在了眼前,消失在了梦中。她想起沈嫣的话,魂飞魄散。
“姐姐,姐姐——”沈若瑶拼命喊着,身子一个机灵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萧玄景抱在怀中,她急忙坐起身左右四看,正心中迷糊,萧玄景道:“我们现在算是很安全了,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听你一直在哭呢。”
“我……”沈若瑶张了张嘴,想起魂飞魄散的姐姐,一颗心疼起来,眼泪忍不住又滚落。
问天峰上,祭品摆满在被大火烧死的沈嫣尸体前,已死的无恨只能睁大一双不甘心的眼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还有人在他身后,而最终,他所有的努力,也不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他低估了这位被先皇选定的皇子,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一辆朴素的马车从西庆国边境的道路上,以经商为名驶入了东晋国领土。
萧玄景看向终日闷闷不乐的沈若瑶,安慰道:“沈嫣已经死了,你就是再伤心也没用,想开些吧!”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心想要杀得人,最终却是世上最亲的人,且最后又代替她死去,这心境的落差,的确是让人心中难受。
“我、我没事啊。”沈若瑶不想被看出心中的难受,勉力笑道:“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回东晋啊?你别老待在西庆国了,那样很危险的。”
“哈。”萧玄景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你还知道关心我啊,我们如今已经在东晋国领土上了,哎,你真是。”
“啊?”沈若瑶一惊,没想到如今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她满心惊讶,又看向他不高兴的脸色,只好道:“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失魂落魄的,哎,回去也好,我好久没见到安哥儿了,好想他呢。”
萧玄景心想安哥儿在也好,可以分走她一些心力,可沈若瑶总是蔫巴巴的,一个人毫无精神,有时候他跟沈若瑶说着话,她的语气也是无精打采。
待到马车进入一个较大的镇子时,萧玄景拉着沈若瑶进了一家医馆,道:“你这个样子,我都怕你变成傻子,好了,看看大夫,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病,我就是没什么精神而已。”沈若瑶嘴里抗拒,可却被萧玄景按着坐在椅子上,伸出手臂让大夫把脉。
好一会儿,大夫皱着眉道:“忧思过重,胎气很是不稳,得好生养着,否则已有流产之象。”
“怎么会?”沈若瑶一惊,左手下意识轻轻放在小腹前,她竟然又怀孕了?
“也是啊。”萧玄景眼中涌上担忧,道:“你之前怀安哥儿时恐怕就伤到身子了,如今……”他想到还在回程的马车上,脸上的忧愁就越来越重。
沈若瑶想了想,道:“没事,走慢些也就好了,我身子没这么差。”
因着沈若瑶怀有身孕,回程的马车极慢,直到年底,京城大雪纷飞之时,马车才终于停下。而此时,沈若瑶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挺着个肚子,忧心忡忡走在熟悉的宫道上。小心翼翼问道:“皇上……父皇回生气吗?”
“你现在才知道害怕啊?”萧玄景好笑瞪她,随之又将目光落在她高隆的肚子上,道:“你应该是没事的。”
沈若瑶低头瞧着肚子,心中忐忑,可再怎么样拒绝,两人终究还是来到御书房前。
周念急忙进屋禀告,正抱着安哥儿玩儿的元丰帝听到消息,沉了沉脸,道:“那就站着吧!”
“是。”周念顿了顿,又道:“如今在下雪呢,只恐怕太子妃受不住,挺着个大肚子,怕是站不了多久。”
“挺着个大肚子?”元丰帝惊讶问,见周念点头承认,只好叹道:“叫他们滚进来吧!”
“是是。”周念急忙出了屋子,将站在门外的萧玄景跟沈若瑶请进屋,低声道:“皇上脸色不大好。”
沈若瑶心虚地看了眼萧玄景,心想这一次,皇上恐怕是不会放过她的,这该如何是好?她忐忑着一颗心走进屋,乖乖站好,连头也不敢抬,只用余光瞥向被元丰帝抱在怀中的安哥儿,瞧着长大了许多不说,精神也更好,白白胖胖的,瞧着就让人心中喜欢,真是可爱到不行。
幸好当初萧玄景将安哥儿送回来,否则这一路,安哥儿不知道要被她连累到多危险呢。
安哥儿看见沈若瑶,立即高兴地挥舞着双臂,虽然他还小,没什么记忆,可母子连心,他一看到沈若瑶,心中立即就有了亲切的感觉。
“明儿这么开心啊。”元丰帝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站在一旁的沈若瑶便明白了,明,这是元丰帝给安哥儿起的大名。
元丰帝仿佛看不见站在桌案前的两人,余光瞥见沈若瑶那挺着的肚子,只好道;“玄景这一趟出去玩得开不开心啊?”
“父皇,儿臣……儿臣请罪。”萧玄景率先跪下请罪,也是希望父皇将所有的惩罚都落在他一人身上,这样一来,沈若瑶应该就能平安无事了吧?好歹沈若瑶还怀着孩子呢。
元丰帝见孙子一个劲儿冲着沈若瑶挥手,便将孩子交给奶娘抱给沈若瑶,道:“太子妃回去吧!”
“是。”沈若瑶想要抱过安哥儿,可惜肚子大了起来,实在是没这个精力,只好让奶娘继续抱着,担忧的目光落向跪在地上的萧玄景身上。看来他要受惩罚了。
见人走了,元丰帝又将屋内的其他人尽数赶出去,方才好笑道:“你竟然敢孤身一人,隐瞒身份去西庆国,你怎么不死在西庆国呢?”
萧玄景此次犯错在先,如今也不敢顶嘴,只能乖乖挺着父皇数落,直到元丰帝骂够了,才气道:“行了,滚回去吧!别在朕这儿碍眼。”
“是。”萧玄景如蒙大赦,终于可以走了。
回到熟悉的东宫,沈若瑶瞧着只有绿叶的桃树,看来得明年才能看到桃花盛开了。说来好笑,她迄今为止,还只看过东宫一次桃花盛开了。正感叹着,耳边传来安哥儿的欢笑声,她扭头瞧向坐在床上的安哥儿,笑了一会儿,站起身跌跌撞撞走过来要她抱。她急忙张开双臂保住安哥儿,想到孩子都一岁半了,会走很正常。
“安哥儿,想不想娘亲啊?”沈若瑶哄着儿子,是不是扭头看向外头,却没见萧玄景回来。而让她意外的是,樱草竟然还在宫中伺候着。
沈若瑶将安哥儿哄睡后便从卧房退出来,有些疲惫地坐到椅子上去,往外看了看,低声道:“你去瞧瞧,殿下怎么还不回来?”
“是。”樱桃应了声便出去。
沈若瑶心中有些担忧,如今想来皇上是不会找她麻烦的,可萧玄景就难说了,这一次他离开东晋这么久,恐怕皇上火气会很大。
樱草走进屋来,行了礼才道:“太子妃,殿下还在御书房呢,没出来。”
“好,我知道了。”沈若瑶随意应了声,便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看着门外纷纷飘落的大雪,她记得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雪。还有半个月就腊月了,她一走将近两年,当初实在想不到还会有回来的这一天。
想着前尘往事,沈若瑶感觉有些困,便靠在椅子上打瞌睡。一件白狐皮披风轻轻搭在身上,沈若瑶本就是靠着椅子小憩,故而轻易就行了,一睁开眼就瞧见萧玄景正在给她加披风,面色勉强道:“父皇……没罚你吧?”
“没,就是骂了一顿,你别担心。”他见沈若瑶醒了,便问道:“安哥儿呢?父皇说给起大名叫明,希望安哥儿一生路途光明。”
“在卧房呢,睡着了。”沈若瑶看向卧房的方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或许是怀孕的原因,她只感觉身子困得很,便在萧玄景催促下进屋去休息。而得知萧玄景并未受罚之后,她那颗忐忑的心也终于放入肚子,总算是能闭上眼安心休息了。
过完年,初夏时节,沈若瑶发动生下一个女儿,元丰帝对孙女的喜爱虽不如安哥儿,但也算得上是疼爱了,也给刚出生的孙女起名和顺。皆称和顺郡主。
但樱草将郡主封号告知沈若瑶的时候,沈若瑶抿紧苍白的唇,心中明白了元丰帝的意思。皇上要她和顺,别再做出离宫这种事了,连累的萧玄景跑到西庆国去,险些出了危险。
沈若瑶眼底有些不安,皇上什么都知道了,但却并未惩罚她,看来是萧玄景全部承担下责罚。但皇上好都城给了她一个警告。
安哥儿快两岁了,趴在床边看向被沈若瑶抱在怀中的妹妹,一个劲儿地拍手笑,嘴里不停地喊着‘妹妹’。
“安哥儿。”萧玄景走进屋来,抱起安哥儿坐在床边,看向沈若瑶才刚生下的女儿,笑道:“这孩子像你,长得真丑。”
沈若瑶不高兴地伸手打他,道:“你骂我丑就行了,不准骂女儿。”
“好好,不骂。”萧玄景瞧着沈若瑶起色不怎么好,便也就不跟她顶嘴,叫来奶娘将安哥儿与和顺抱出去休息,又将屋内的宫女太监支出去,方才道:“父皇也是气不过,你装不知道就行了。”
沈若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叹道:“父皇说得对,是我不好,怎么能私自离宫呢?而且还连累你跟我跑到西庆国去,一旦你身份曝光,在西庆国真的是九死一生,父皇也没说什么。”她沉沉一叹,握住萧玄景的手,笑道:“幸好你没事。”
“孤自然不会有事,你别担心。”萧玄景将沈若瑶的手放回被窝里去,道:“虽然是初夏,但你才生了和顺,吹不得风。”他道:“你如今待在屋内坐月子,也怪无聊了,身边的人只有樱草一个是旧人,可要将你身边的灵芝和樱桃叫回来?这样也好习惯些。”
沈若瑶听到他话犹豫起来,道:“姐姐将那东西给我,实则也是要我给你,算是她对不起沈家,只如今倒是不必,过段时间再说吧!父皇也还在生我气呢,等过段时间父皇气消了,再说吧!”她没敢告诉萧玄景元丰帝已经只有一年多的寿命了。毕竟萧玄景很重视和皇上的父子之情,若是提前知晓,那除了日夜痛苦之外,又还能得到什么?
毕竟姐姐当初那样说,可见元丰帝的驾崩乃是天意,什么也改变不了。
萧玄景抿了抿唇,笑道:“其实父皇也没怎么生你气了。”
“真不用。”沈若瑶不想在这个时候将沈家召回京城,实在是一回京城,过不了多久就是国丧,其他人倒也罢了,只老夫人六十多岁了,舟车劳顿回到老家,如今又要赶回京城,身体恐怕都要累散架了,正应该休息补补,若遇上国丧,那身子骨如何能好?便道:“我暂时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沈家的人。”
“胡闹。”萧玄景突然沉声呵斥,道:“你就是沈家的四小姐,是如今沈家的四姑奶奶,明白吗?不准再说这种话。”他扭头四看,气道:“阿瑶,你忘了孤跟你说的话了吗?你永远都只能是沈家的四小姐,这件事,如今只能有我们夫妻两人知道,谁都不可以知道,就算你不考虑你自己,你也得考虑安哥儿跟和顺吧?他们的母亲怎么可以来历不明?”
沈若瑶瞧见他严肃的模样,急忙笑道:“我知道,只是……心中到底还有些古怪。”
“没什么好古怪的,你就是装也要装亲人。”萧玄景沉沉叹出一口气。
沈若瑶好笑道;“在我心中,老夫人本来就是我的亲人,至于其他的嘛,我倒是没什么多余想法。”原本也跟其他人不亲,也就老夫人,爹,这两人还很不错呢。
“也罢。”萧玄景想了想,道:“那你就亲老夫人也好,至于其他人,差不多过得去也就是了。”顿了顿,他笑道:“安哥儿周岁的时候我们都不在,马上七月十安哥儿两岁生日,孤想着给他大半一场,算是弥补我们没有给他过周岁的遗憾,好不好?”
“好,都听殿下的。”沈若瑶笑了笑,心中对安哥儿也的确是有些亏欠。
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沈若瑶神色有些疲倦,歪着头看向紧闭的窗子。
见此,萧玄景好奇道:“怎么了?可是嫌屋内闷?哎,阿瑶,你在坐月子呢,等你出了月子,孤陪你出去走走。”
沈若瑶好笑摇头,道:“不是啦,只是原本想着我们回来了,今年整个东宫的桃花绽放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看,结果谁料,我怀着和顺害喜的厉害,人一点儿精神都没有,天天的就是想睡觉,错过了今年的桃花。”
“不就是桃花嘛,明年还会开得。”说到此,萧玄景想起沈若瑶怀和顺的时候,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终日什么也吃不下去,还总是吐,人也昏昏沉沉,每天都躺在床上。原本他想带沈若瑶出去走走,看看桃花,结果人却是毫无精神,连起床都困难,他也只好作罢。
沈若瑶想着今年的遗憾,也只好点头道:“好,那明年开了春,我们一起看整个东宫的桃花绽放,一定很漂亮,哦,对了,再带着安哥儿跟和顺。”
“好好好,都听阿瑶的。”萧玄景见盖在沈若瑶身上的被子有些往下滑了,便给她提上去,道:“那阿瑶赶紧休息,养好身子,明年我们一起看,带着安哥儿跟和顺一起。”
待到一年过去,开春后满东宫桃花绽放时,沈若瑶抱着和顺,萧玄景则牵着安哥儿,走在东宫的过道上,瞧着绚丽灿烂的桃花绽放。
“哎,把和顺给我抱。”萧玄景急忙将女儿从沈若瑶怀中抱过来,看向她平坦的小腹,道:“这次倒是不显怀。”
沈若瑶好笑道:“才两个月呢,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显怀?”她好笑不已,便让他抱着女儿,自己牵着安哥儿。
待到六月,元丰帝的身体便不怎么好了,刚开始还只是没精神,渐渐地便是没胃口,什么也吃不下,人也终于困倦,太医悄悄告知萧玄景,说是恐怕不太妙了。
可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日夜守在元丰帝身边,各种药开出来却依旧不见起色。等到七月中旬的时候,元丰帝已经是整个人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萧玄景急忙派人将在外地的二哥荣王叫回京,已经出嫁的公主也纷纷进宫侍疾。
沈若瑶虽然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但身为儿媳妇,这侍疾却是跑不了的,但幸好不需要她亲力亲为,否则她这身子也是吃不消的。
待到八月份的中秋,因为元丰帝的病便也没办起来,整个皇宫笼罩着一股子令人害怕的沉闷气息,那些本就严肃的宫女太监脸上,更是加重了严肃,看得人心中打鼓。
沈若瑶装得担忧,但心中却知道结果。
八月末的一天,躺在床上的元丰帝突然精神奕奕,还主动伸出干枯的手接过萧玄景递来的药碗喝下药,道:“这药真是苦。”
“父皇,两口苦口利于病,你看,你吃了药,如今可不是精神就好了。”萧玄景站在床前笑道。虽然心中有些不安,但都被眼前精神了的父皇这份喜悦冲散,道:“二哥,还有已出嫁的公主,仍旧在宫中的弟弟妹妹们都在外头,都盼着父皇身子好起来了。”
“都在啊。”元丰帝沉沉叹了口气,他没有萧玄景这么乐观,他知道,他缠绵病榻这么久,突然间精神奕奕,这只怕是回光返照了,便道:“叫他们都进来吧!朕也瞧瞧,尤其是廷颂,去了外地,朕好久没见到了呢。”
“是。”萧玄景急忙叫太监去叫人。不多会儿,所有的皇子公主纷纷进了屋,恭敬请安。
元丰帝见了所有子女,便叫他们出去,又将屋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也都赶出去,包括心腹周念。直到屋内只剩下他与萧玄景父子二人时,他半躺在床上,仍旧是精神奕奕道:“玄景,过来。”
“是。”萧玄景便坐到床边去,这样距离元丰帝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