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茫茫高原已有数日之久,沿途的人烟也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的有一个个帐篷在草原上若隐若现。
吹着手中的笙箫,骑着头骏马,少年悠哉悠哉的晃着身子。
身后,一只圆头圆脑的银色小猫被柔软的丝巾紧紧的绑在马背上,身形随着马匹,一颠一颠,往日里灵动的两只大眼睛此刻没有一丝的神采。
“呜呜呜,可怜的喵喵大王失宠了,那愚蠢的铲屎官!啊啊啊!”
正当喵喵脑子里幻想着伟大的喵喵大王将大魔王按在爪下,大魔王毕恭毕敬的为喵喵大王献上食物之时,马匹停了下来。
自马上一跃而下,少年一手遮着额头望向了远方。
远处,一支狭长的队伍正朝着这里走来,队伍并不整齐,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歪歪扭扭,丝毫没有队形可言。
人与人之间的间隔毫无规律,有的间隔只有数米,有的间隔却足有百米之余。
但如果只是这般,少年并不会有多好奇,少年自己就是个闲散的人,自然不会介意别人的队伍如何。
真正吸引了少年的是这支队伍的所作所为。
眼前这支队伍大多由中年人和老年人组成,这些人的举动十分的怪异。
三步一叩首,九步一抬头。
顺着他们抬头的方向望去,一座高大的雪山屹立在视线的尽头。
雪山山顶,金色的寺庙金碧辉煌,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更有祥云环绕,为这雪山又增添了几分神圣。
示意熊爷留在原地看好喵喵,少年摇着折扇走上前去。
随机挑选了一位皮肤黝黑,面容干燥的中年男子,少年递上了一瓶未拆封的瓶装水。
“大叔,喝点水吧!”
独行的男子抬头看了眼少年,接过了水。
“多谢这位公子了。”
等男子喝了些水后,少年才继续问道。
“大叔,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一直跪来跪去的?”
中年男子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原地先坐了下来,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这位公子想来不是这雪岭高原的居民吧?”
“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指了指仍在缓缓前进的队伍,又指了指远处的雪山,中年男子缓缓开口道。
“我们这些人啊,都是朝圣城的居民,而视线尽头的那座雪山是我们朝圣城的圣山,这支队伍都是些想要前去朝圣的人,一开始人不多,只是后来大家自发抱团,也就有了这支队伍。”
“既然是去朝圣,你们又为什么一直拜来拜去的呢?”
“举头三尺是神明,这天地虽然广阔,我等虽然自由,却也要有对神明的敬畏之心。”
“神明?”
“说是神明,其实我们也不知道祂们是否真实的存在,毕竟,也没人真的见过,都是故老相传罢了。”
摸了摸折扇,少年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你们还这么虔诚的去朝拜?”
中年男子苦笑了起来,又喝了口水,才继续说道。
“信一信也不是什么坏事,也不亏什么。”
说着,中年男子朝着队伍里指了指,几个衣着简朴的老人面色极为虔诚的朝着前方前进着,似乎一切都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膝盖处的裤子更是早已磨坏。
“他们才是真正虔诚的信徒,是一批真正的苦修士,倘若真的有神明,想来神明会更青睐于他们吧。”
“那大叔你呢?”
“我,我家有两个孩子,他们都很懂事,大些的孩子今年要参加城里的县衙考试,小些的则是要参加朝圣城的统考,他们都很争气,也很努力。
我只是一个平庸的普通人,没有开阔的视野,更没有通天的人脉,对于两个孩子,我一丝一毫都帮不上,只能看着他们不分昼夜的努力着。
早上五点起,晚上十二点睡,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看的我心疼无比,但为了孩子的未来,我又不得不让他们继续去维持这样的生活。
作为一个普通人,我没有能力去关了他们的灯,自信的站在他们身前,骄傲的告诉他们。
“休息去吧,不要太累了,我会帮你们安排好一切,你们只要快乐就好。”
但这一幕,永远都只存在于我一遍又一遍的幻想之中,存在于夜色下的梦境之中。
你能理解这种心情吗,作为父亲,我想维持自己在他们小时候眼中的那种高大的形象,但到了如今这个年纪,我又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平庸。
不过没关系,我的孩子无比的努力,我虽然平庸,但他们并不平庸,他们会摆脱我这一辈的无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将来的他们能够如我幻想的一般,站在他们的孩子身前,骄傲的说:“开心就好。”
而作为一个平庸的父亲,我所能为他们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以虔诚的方式,去往圣山朝圣,为他们祈求一个光明的未来。
或许没有多少用,但是万一呢,万一真的有神明注意到了呢?万一真的有用呢?最少,我得尽自己所能做到所有我能为他们做的事,求个心安!”
压住自己心中的种种念头,少年目光柔和的看向了眼前的中年男子,蹲下了身子,理了理男子的衣服。
“会有用的,一定会的,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谢谢!”
“没事,每一位伟大的父亲都值得尊重。”
风沙不知何时迷住了中年男子的眼睛,他的眼眶稍稍有些血丝。
理正了男子的衣物,少年缓缓起身。
“大叔,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真的很感谢你,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地上的男子不曾注意到的是,在男子诉说时少年眼中的那抹银白,更不曾注意到少年起身后那抹复杂的眼神。
看向远处的雪山,少年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
在他的感知中,雪山内只有一群最高只有筑基之境的普通佛修罢了。
而少年不曾告诉中年男子的是,在他看到的未来中,大叔的两个孩子都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两人并不似大叔所说的有天赋,他们二人同大叔一般普普通通。
有的只是那不懈的努力罢了,终其一生,他们也没能摆脱自己的阶级,如大叔一般,过着劳累的生活,一代又一代。
而更为悲惨的是,命运好似同这一家开了个玩笑,在朝圣的路上,大叔摔倒在地,失去了一条腿,为了大叔的医药费,他的两个孩子比起他过的更加艰辛。
在命运的最后,为了不继续拖累自己的孩子,一个安静的夜晚,大叔独自一人推着轮椅,来到了冰冷的草原,冻死在了草原之中,悄无声息。
三日后,他的尸体才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