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下一根树枝，宁清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尝试沟通一下呢？”
老观主的脸上多出了一抹苦涩。
“非是贫道不想沟通，只是，若是她真把我们当亲人了，以天煞孤星那对亲人的影响，我们怕是一个都跑不掉。”
“这样啊。”
“就没想过杀了她，一了百了吗？”
“不瞒上仙，贫道想过无数次，只是每一次在贫道快要动手之时，师父的教诲，司凝儿时可爱的模样就会涌上我的心头，手中的术法却是怎么也挥不下去。”
“你倒是个好人。”
“惭愧，倘若因此害的道统灭亡，国家沉沦，实乃贫道之过也，这一次，贫道不会手软了。”
“倒也不必。”
“我可以压制她三年的运道，三年后让她自行离去便是，当然，最主要的是，我想做个实验，看一看，这天地间的命运到底是什么。”
老观主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
“上仙此举怕是不妥吧，以一国之百姓的命运进行实验，是非良善之举。”
轻抿一口茶叶，宁清不置可否。
“或许吧。但他们本来就要死的，多我一个旁观者也不会怎么样，不是吗？”
“倘若贫道现在就亲手结束了凝儿的生命，这一切是否会有所改变？”
“在你问我时，你便已经犹豫了，也不怕告诉你，天煞孤星代表的是天地间的负能量集合体，除非她自甘消散，否则，即便是死了，也只会让负能量进一步扩大，转移到下一个人身上，进而造成更大的危害。”
老观主的头再次低了下去。
“上仙怕是已经有了计较，又何必询问老道呢？”
宁清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崭新的折扇，折扇轻摇，天机二字若隐若现。
“诚如我最开始所言，我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应该多一些理解，多一些交流，很多没法被挽回的错误都是因为误会而产生的，源自与彼此之间的不坦诚，很多人都总是口是心非，进而引发各种问题。
哪怕是我，亦不能保证一切都会按我所想的发展，所以我更希望提前跟你们说清楚，让你们心里有个数，至于天机究竟会怎么发展，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自会去研究，于你们并无多大干系。
但是，事情的选择权在你们，某种意义上说，你算是司凝的父亲，虽然她的人生属于她自己，但若完全不考虑你的意见，也很过分，也因此，我现在向你征求意见。
如果你不反对，我就会进行这场实验，压制司凝三年的负能量，让她有能力独立生活，再看看她的未来会是如何。”
老观主苦笑起来：“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你可以拒绝，我还是讲道理的，只是这样发展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上仙自行决定便是。”
“你倒是不差，拎得清自己的位置。”
“上仙，老道有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倘若您不惧那负能量的话，能否对司凝好一些，她从小到大……”
“可以。”
“那就好，那就好。”
“你倒是自私，明知这是个祸害，还不管不顾的养了她这么久，我看看，六岁时负能量开始显现，三年间你们道观死了六人，你却始终压着不让人报复她，你这是把她当孙女了？”
老观主轻叹，“也不怕上仙笑话，老道早些年也曾有过一段意气风发的时候，那时年少轻狂，自以为自己便是整个世界，有了心爱的人，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老道也曾发誓要给她们最好的生活，只是……”
说着说着，老观主的拳头又捏了起来。
双目微眯，老观主的生平浮现在宁清眼中。
初为人父的父亲怀揣着对未来的幻想努力拼搏着，在世间不断闯荡，朝着金丹之境冲击。理论上说，他是会成功的，不错的资质，良好的教育，加上对未来坚定的信念，但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
正当年轻的父亲在外界闯荡之时，一头年迈的金丹老狼袭击了道观下的镇子。
没有金丹的道观只有余力护住自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镇子内的百姓，被狼妖吞食。
而老观主的妻子和女儿也在这镇子上生活着。
事情发生时，年轻的父亲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直到一封来自师父的信送至他手边。
那一天，年轻的父亲彻底失去了心中的信念，在大雨中茫然而不知所措，除了哭和发泄，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在茫然之中，报仇的念头冲入他的脑海，回到了道观，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尽可能保持语调正常的询问着自己的师父。
往日里对他总是百依百顺的师父却是始终沉默不言，任由他打砸着屋内的东西，都一声不发。
道观内的弟子们更是对狼妖的来路一无所知。
再后来，他被禁足了，软禁在了道观之中。
师父告诉他，会有一天告诉他仇人在哪，只是前提是他能突破金丹之境。
自那之后，他发了疯一般的修炼，但修为却是无法寸进。
久而久之，也只能终日对酒消愁。
十年后，就在他已经对复仇不抱希望之时，已经垂垂老矣的师父来到了他身边，陪他喝了杯酒，告诉他了一个地名。
提着剑，凭借着复仇的执念，也不顾修为上的差距，他来到了那座山头。
没有想象中的大战，等待他的只是一座孤坟。
坟上写着：狼王之墓。
茫然的看着连名字都没有的孤坟，他瘫倒在了地上。
是啊，狼的寿命本就不长，侥幸得了大机缘成了妖怪，又能如何呢？寿命终是短暂，不似人类修士这般绵长。这天地终是人类的天地，上天对人类的钟爱有目共睹。
那一天，老观主提起了剑将孤坟砍得粉碎，又挖出了狼妖的尸体，看着没有妖丹的尸体，老观主竟是笑了起来，长剑猛地挥下把尸体砍成了碎片。
那一天，山上腥风血雨，老观主提着剑砍死了山中的每一匹狼，一个不剩。
那一天，老观主在雨中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道观，谁也没见，在自己的屋中哈哈大笑，没一会儿那笑声又变成了轻微的啜泣声。
两年后，送走了自己的师父，老观主继承了道观的观主之位。
兢兢业业的担任观主数十年，一次偶然，老观主在溪边捡到了一个女孩，望着顺着溪水而下的女孩，老观主觉得，这是上天的赐予。
而更为巧合的是，女孩长的和老观主那逝世多年的孩子竟有九分相似。
后来女孩被取名为司凝，而老观主的袖中则常年放着一个护身符。
上方，司婉二字清晰可见。
……
“夜深了，老观主你也该早点休息了。”
“是啊，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