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寒暄几句,王新宇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递了上去:“尊敬的总督,这是一点小意思,请收下!”
布加路假装客气,推辞了几下,然后笑着收下礼物。他打开了小包,只见里面是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一道绿色的亮光从盒子内跳出,仔细看去,只见盒子内躺着一颗足有鸽子蛋般大小的波斯祖母绿!布加路的眼睛顿时瞪得比那宝石还大,嘴巴也张大了,一时无法合拢。
这颗波斯祖母绿原本是玛丽亚号船长的宝物,尽管那家伙藏得很好,但还是被王新宇的手下发现了,于是抢了过来。王新宇的军纪十分严厉,没有士卒敢私藏战利品,于是这宝物就被送了上来。后来王新宇才知道,那荷兰船长也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
“天啊!这可是宝物啊!这怎么好意思?”布加路惊呆了半天才蠕动嘴唇挤出几个字。
“尊敬的总督大人,这样才能表示我的敬意!”反正这块波斯祖母绿是抢来的,本来就是荷兰人的东西,现在转手送给葡萄牙人,王新宇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布加路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王先生请说吧,您找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王新宇道:“我希望我们能够长期合作,让我们南洋公司能够从澳门出口货物
。至于货物的来源,我们会从北面运过来的。”
布加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似乎像是在思索什么问题,过了半晌才回答:“这个忙挺难帮的,对面的鞑靼人看我们这里看得很紧。王先生您知道的,其实我们葡萄牙人在这里并不是完全的自由,这里还要受香山县的管辖,对面鞑靼人的军营就是看着我们的。如果出了一点差错,他们停止向我们供应货物的话,我们葡萄牙人在澳门就没有待下去的意义了!我看得出来,你们和对面的鞑靼人不是一路人,你们是原来的明国人,和对面的鞑靼人是敌人,他们对你们是恨之入骨的!如果被他们知道我们合作,那真会停止供货的!”
虽然王新宇这时候戴着一顶瓜皮帽,身上也穿着马褂,可是人站在跟前,布加路如果还看不出来王新宇并没有剃发的话,那就是白痴了。
王新宇笑了:“总督大人担心这个问题啊!既然我能从对面获得货物,那肯定就有办法,这个不需要总督大人担心!”
“你们能从对面获得货物?”布加路十分吃惊。
“没错!我们就是从他们手里拿货的!”王新宇很肯定的说。
布加路惊讶的瞪大眼睛:“你们不是生死敌人吗?怎么可能从他们的手里拿到货物呢?”
王新宇笑道:“尊敬的总督阁下,您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只要有钱,还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呢?虽然他们和我们是敌人,但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是汉人。他们之所以会投靠了鞑靼人,就是为了功名利禄。只要给了他们足够的好处,还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布加路若有所思的低下头,过了片刻,又说:“既然如此,那容我考虑一下吧。”
“放心吧!”王新宇还是面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我们肯定不会让总督阁下您难做的!首先,我们没有那么快要进行交易,至少是明年的事情了。第二,我们也不是以郑明军队的名义来交易的,我们是以南洋公司出面交易,而且我们南洋公司的船都是买的西班牙大帆船,所有水手也都是雇佣你们欧洲人的水手。如果总督大人还是觉得不方便,我们可以让每个船主上岸的时候,都穿鞑靼人的打扮。”
听说船是西班牙船,水手也是西方人,布加路这才放心了:“既然如此,那我这里就没什么问题。不过王先生,就是有一点要提醒您的,来这里交易的船只,要给前山寨的鞑靼人上缴费用的,否则我们也不敢让你们进来。”
“那些都不是问题!我们会和鞑靼人官府接触的,至于停泊费用,船税,我们都会缴纳的,因为我们是合法的商人,您说,是吧?”说完王新宇哈哈大笑。
“那当然,我相信王先生是遵纪守法的商人!”布加路也笑了。
王新宇又补充了一件事:“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听说有不少你们葡萄牙人在澳门,他们本来是想要来东方发财的,但是来到这里之后却找不到事情干,流落街头,是不是有这样的事情?”
布加路点点头:“不错,是有很多可怜的人,花了那么多钱,不远万里来到我们这里,却没有事情干。”
“那些真是一群可怜的人们啊!我希望我能够雇佣他们,给他们一份工作,让他们能够赚到一笔钱回家去过好日子。”
“难得王先生如此善良,我们这里有五百多名流浪的水手和士兵,如果王先生可怜他们,那可以都带走!”布加路也刚好为那些来东方淘金,却沦为乞丐的葡萄牙人感到头疼,既然有人要带走他们,那最好不过了
。
王新宇同布加路谈完之后,就在几名澳门葡萄牙士兵的保护下,到了街头,把那些流浪汉都给收走。
这些流浪汉其实都是宝,他们是一群有经验的水手,或者是打过仗见过血的老兵。他们因为被一些东方回来,吹得天花乱坠的人们给骗了,以为东方遍地都是黄金,于是来到东方想要淘金,结果没找到事情干,又因为清廷的海禁,他们进不了国门,就只能在澳门街头乞讨为生,等待有好心的船主来雇佣他们。
突然出现的一个好人,这自然令这些葡萄牙人感动不已,纷纷答应,要誓死效忠老板。
当天下午,王新宇就带着船队,带着兴高采烈的葡萄牙人,离开了澳门,沿着海岸线往厦门方向返航。
广东沿海地区,原本繁荣的海边渔村,现在都变成一片荒凉。在执行海禁方面,尚可喜的力度比朝廷规定的都要更严厉得多,因为广东一直是反清复明组织最喜欢聚集的地方。当年的广东人彪悍,尚武,可不比后来的广东人那么软弱。出海去南洋最多的是广东人,一次次高举义旗的也是广东人,最强烈对抗禁海令的也是广东人。对那些“脑后长着反骨”的广东沿海人,尚可喜是恨不得杀光他们。
潮州人胡德帝是一名茶商的儿子,原本是一名秀才,顺治十年,潮州遭到屠城,他凭借着极好的水性钻入一艘船底,才侥幸逃脱了性命。但是考取功名已经没希望了,父亲又病死,他又不善于茶叶生意,于是逃往南澳岛。去了南澳岛之后,胡德帝建立了一支反清复明组织。
胡德帝水性极好,凭借着自己极好的水性,他经常到潮州一带活动,发动因为禁海令活不下去的渔民们,逃离大陆去南澳岛。
一座破烂的小村子中,胡德帝把村民们集结了起来,又在鼓动他们逃离大陆,去南澳岛。
“胡先生说得没有错!”一名脸孔黝黑,渔民出身的汉子站起来,“狗鞑子的朝廷这样逼迫我们,我们快活不下去了!”
“就是!”另外一名汉子站起来,“尚可喜和吴六奇那些狗贼,把我们从海边硬赶到这里!这还不算,还不许我们下海捕鱼!而我们祖祖辈辈捕鱼出身,哪里有田地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回想起自己村里的村民,有的人因为不肯从海边迁走,结果惨遭杀害;还有的人前些日子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偷偷的扎了木排出海捕鱼,谁知道海边有像狼狗一样的绿营兵在巡逻,被发现,就毫不留情的砍了脑袋。不要说年轻男子,就算是女人、老人和小孩,要去海边捡点贝壳,抓些螃蟹维持生计,被清军发现都是毫不留情的砍了脑袋。
县衙里面的衙役、师爷和捕快,还看在这些渔民是老乡的份上,经常会下来劝说渔民们不要出海,不要靠近海边,要不然被绿营兵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渔民们不出海,又要拿什么来养活一家大小?当时有人质问师爷:“可是我们不会种地,怎么办?”
师爷根本就回答不上来,只好灰溜溜的离去。
为了生活,不断有人冒险去海边。可是狼狗一样的绿营兵鼻子很灵,一旦发现有人去海边,马上就来砍了渔民的脑袋去上官那里邀功。
“对!去南澳岛!去了那里,我们还能活下去!”一名渔民站起来表示赞同。
另外一名渔民赞同道:“对
!难得胡壮士肯来帮我们!这是个活下去的好机会!如果我们不抓紧这个机会,恐怕连我们的老婆孩子都要饿死了!跟着胡壮士,去南澳岛!”
这时候,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问道:“胡先生,可是我们要怎么过去?现在狗鞑子在海边看得很紧,我们连海边都去不了!”
胡德帝回道:“我有办法!到时候你们躲在草丛里面,我带着两名兄弟去引开狗鞑子!然后你们拼命的往海边跑,到了海边,自然有我的兄弟驾船来接你们走!”
“可是好汉你又有什么办法脱身?”一名汉子很担心的问。
“不用怕!我水性好!被鞑子追得急了,往海里一跳,他们就拿我没办法!”胡德帝很自信的说道。
制定好了逃往南澳岛的方案之后,傍晚的时候,胡德帝就带着这个小村子的一百多口人,悄悄的往海边走去。
“快到禁海令的封锁线了!你们藏好!我带人引开鞑子!”胡德帝轻声的说道。
前面三百步外有一条一丈多宽,五尺多深的壕沟,过了壕沟还有一条高一丈,宽五尺的土城。那就是尚可喜设置的禁海界,如果有人偷偷越过界线,绿营清兵发现,就会毫不犹豫的大开杀戒。
村民们悄悄的接近土城,胡德帝示意,让大家在草丛里面藏好。
随后胡德帝带着两名兄弟,迅速越过了壕沟,爬上了土城。
“什么人!”有巡逻的绿营清兵发现了企图越界的人,立即赶了过来。
胡德帝对两名兄弟说:“我们分头跑!”
三人跳下土城,分散开来,拼命的向海边跑去。
两名绿营兵从胡德帝的背后追赶过来,眼看着就要追上的时候,胡德帝却没有再跑,而是转过头来,面对两名手持利刃,杀气腾腾扑过来的绿营清兵。
“擅自越界,杀无赦!”一名清兵狞笑着,举起大刀,向胡德帝的脑袋砍了下来。
胡德帝突然一脚踢起地面的沙土,沙子撒入了那名绿营清兵的眼中。
“啊!”绿营清兵一声惨叫,丢下刀,捂住双眼。
胡德帝一个箭步闪身上前,用脚轻轻一挑,地上的钢刀就落在他的手中。只见白色的刀光一闪,那名绿营清兵人头落地!
“啊!”另外一名清兵眼看着自己的同伙被胡德帝一招击杀,吓得扭头就跑。
胡德帝扬手投出手中的钢刀,“嗖”一声风声,钢刀飞了出去,刀尖准确的从绿营清兵的后心扎入,从前胸刺了出去。那名清兵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着从自己前胸穿出去的刀尖,摇晃几下,倒了下去。
“海寇!那个家伙是海寇!快抓住他!”其他地方的清兵发现了有两人被杀,纷纷叫喊起来。
胡德帝从地上捡起一把短刀,转身逃入一片红树林中。
而胡德帝的两名同伴,也各杀死了一名清兵,转身奋力向海边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