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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礼点了点头。不管怎样想,他也没有渴望得到愿望机器的理由。

“嗯,确实如此,有些奇怪。如果说你和圣杯的接合点,那就是你父亲担当监督一职吧……不对,正因为如此,也可以这样考虑啊——”

“您指的是?”

“圣杯也许已经看穿了圣堂教会是远坂的后盾。教会的代理人如果得到令咒的话,那就会对远坂有所帮助。”

这样说完,时臣好像觉得很满足似的暂停了一下。

“也就是说圣杯,为了给我远坂两人份的令咒,而选择了你作为master……怎么样?这个解释你能接受吗?”

用确定、无法反驳的语调结尾。

“……”

这么自傲的自信心,和远坂时臣这个男人很相配。而且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因为这个男人本身就具备这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确实,时臣作为魔术师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另外,他还具有和这个优秀相配的自负。因此,他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也就是说,在这儿无论再怎么问下去,也不能得到比时臣刚才的回答更令人满意的答案了——绮礼这样下了结论。

“什么时候回日本?”

绮礼没有表现出内心的失望,改变了疑问的内容。

“我先去一趟英国。有事要去‘时钟塔’那儿。你先行一步回日本。给我家里人这样转达一下。”

“我明白了……那,是不是要尽快。”

“绮礼,你先回去吧。我和远坂大人还有话要说。

朝父亲点了点头,绮礼一个人离席默施一礼离开了房间。

············

留下的远坂时臣和璃正神父,彼此无言地望着窗户外面,目送出门而去的言峰绮礼的背影。

“您儿子真是值得信赖啊,言峰。”

“作为‘代理人’的能力勿庸置疑。在同事中间,像他那样刻苦修炼的人也没有几个。我在旁边看着甚至觉得有些恐怖。”

“哦……这不是作为信仰守护者的模范态度吗?”

“哎呀哎呀,说起来真是有些惭愧,老朽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还可以自豪了。”

老神父一向以严峻着称,看来好像很信任时臣似的,毫不掩饰的露出满面笑容。眼角里可以清楚地窥见洋溢着对独生儿子的信赖和慈爱。

“过了五十岁还是没有孩子,本来已经打算放弃后继者的时候……现在真是没想到上天会赐给我这么一个好儿子。”

“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就答应呢。”

“如果是教会的意愿的话,那孩子就是火坑也会往里跳的。因为他对信仰的热情实在过于激烈了。”

时臣并没有怀疑老神父话的意思,可是他从璃正神父儿子那里得来的印象却和所谓“信仰的热情”有些不太一样。绮礼这个男子那沉静的动作,反而让人感觉到一种空虚的东西。

“说实在话,真让人觉得有些扫兴。在他看来,这和卷入毫无关联的斗争没什么两样吧。”

“不对……对他来说这反而是一种救赎吧。”

用言语含混过去之后,璃正神父含有一丝忧郁地说道。

“这还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呢,那孩子刚失去了妻子。而且是刚结婚没两年的新婚妻子。”

“哎呀,那可真是——”

听到这出人意料的事,时臣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他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可是肯定在强忍着痛苦吧。……意大利充满了太多的回忆。回到久违的祖国,改变一下视野,开始新的任务,对现在的绮礼来说也许是疗伤的最好办法吧。”

璃正神父一边叹息一边说,然后直视着时臣的双眸继续说道。

“时臣君,请你让我儿子帮你的忙吧。他是那种为了坚定信心会不停地寻求考验的男人。苦难越深,他越能发挥真正的价值。”

听完老神父的话,时臣深深地低下了头。

“实在太过意不去了。圣堂教会和言峰家族对我的恩义,将会永远记在我们远坂家的家训里。”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履行了和上上代远坂族长的誓言罢了。

——这剩下的只不过是祈祷你在到达‘根源’的路上有神的保佑吧。”

“明白。祖父的悔恨和遗憾,远坂一族的夙愿,我的人生就是为了负担此重任而存在的。”

感到责任的重大,和承担此重任的自信,时臣毅然地点了下头。

“这次一定能够得到圣杯。请您一定要看着我到那一步。”

看到时臣堂堂正正的态度,璃正神父想起了亡友的面容,祝福道:

“我的朋友哟……你也得到了一个好的继承人啊。”

············

被来自地中海凉爽的风吹动发稍,言峰绮礼默默地一个人走在从小丘顶上的别墅延伸下来九十九折的弯曲小路上。

关于刚才一直和自己交谈的远坂时臣这个人,绮礼开始回想对他的种种印象并进行整理。

他肯定度过了艰难多险、曲折的半辈子吧。具备遍尝了辛酸,并把这辛酸转化为自豪的、具有毫不动摇的自负和威严的男人。

很容易理解这个人的想法。因为绮礼的父亲和那个时臣是同类。

在这个世上降生的意义,自己人生的意义,这些全部由自己来定义,并把这奉为毫无疑问的信念的男人。他们绝对不会迷茫彷徨和踌躇。

在人生的任何局面当中,都为了人生目的展开行动。根据明确的方针行动的钢铁意志。那个“信仰的形式”,如果在绮礼父亲看来是虔诚的信仰的话,而对于那个远坂时臣来说大概是作为“被上天选择的人”的自负吧——那是承担了不同于平民的特权和责任的自我意识。那是最近很少见的“真正的贵族”的后裔。

从今以后,远坂时臣这个存在对绮礼来说将具有很重要的意义吧。但是……即便如此,他对绮礼来说也是绝不相容的一类人。正因为是和父亲屑于同一种人,所以可以很肯定的这样说。

只看到理想的人,是不能体会没有理想之人的彷徨苦恼的。

像时臣这种人作为信念基础的“目的意识”,绮礼从根本上就缺乏这种东西。而且那种东西在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中,一次也没有拥有过。

自从记事起,他就从未觉得任何理念可以称之为崇高,从各种探索中也没有体会到丝毫乐趣。从任何娱乐中也没有得到过心灵的平静。像他这种人,从根本上就不可能有“目的意识”这种东西。

为什么自己的感觉和世间普通人的价值观会相差这么远,会产生如此大的背离呢。就连这个原因他也不明白。总的来说,绮礼无论在任何领域,都没有找到能让他采取积极的态度注入全部热情想使之成功的东西。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相信神的存在。只是因为自己还不太成熟,所以没有看到真正崇高的东西。

总有一天,可以被崇高的真理指引,被神圣的福音所拯救,这就是他依然活下去的信仰。把这个希望当作唯一的赌注,人生也完全依赖于这个希望之上。

但是在内心深处,绮礼已经明白了。即使靠神的爱自己也不能得到救赎。

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愤怒和绝望,把他推向了自虐的深渊。假借苦行这个名目,不停地、徒劳地伤害自己的肉体。也正因为如此绮礼的肉体被锻炼得如钢铁一般,等醒神时回头一看才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和自己匹敌的人了,他也登上了圣堂教会“代理人”这个精英的位子。

谁都认为那是一种“荣誉”。把言峰绮礼的克己和献身当作圣职者的榜样进行表彰。连父亲璃正也没有例外。

言峰璃正对儿子的信赖和赞赏的程度,绮礼非常理解和明白,对于这个和实际情况严重脱节的误解,心里甚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个误解肯定一辈子也不会被修正吧。

绮礼内心所抱有的人格残缺,到今天为止从来没有被任何人理解过。

是啊,就连唯一爱过的女人也没有——

“……”

突然感到一种目眩般的感觉,绮礼放慢脚步,把手搭在额头上。

只要一开始回忆亡妻的时候,就好像隔了一层雾似的,思维不知为什么总是不能集中精力。就好像站在雾中的悬崖边上。前面绝不能再走一步,在本能地躲避着。

等回过神来一看已经到了山脚。绮礼停住脚步,回头遥望山顶上的别墅。

今天和远坂时臣的会谈中,最终没有得到满意答案的最大疑问……那个疑问对绮礼来说才是最放在心上的。

为什么“圣杯”奇迹的力量会选择了言峰绮礼?

根据时臣的说明,那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如果圣杯只是需要为时臣找到后援者的话。

即便不是绮礼也可以的,和时臣更亲近的人材应该还有很多。

离下次圣杯的出现还有三年的时间。那么这么早就被下了令咒的绮礼一定有其他被选择的理由。

但是……越想越觉得有很多矛盾,这让绮礼很苦恼。

本来的话,他属于“绝对不会被选中”的人。

绮礼没有“目的意识”。因此也没有理想,没有愿望。再怎么说他也不可能承担实现“万能的愿望机器”这个奇迹的。

绮礼一脸沉重的表情看着右手手背上显现出的三个征兆。

据说令咒就是圣痕。

是不是三年以后自己就到了必须承担点什么的地步。

——一年前——

想搜索的女性面容已经发现了。

休息日的晌午,小阳春和煦的阳光照在草坪上。到处跑着玩的孩子们和微笑着守护孩子的大人们的笑脸映人眼帘。围绕着喷水池的公园广场,作为能够让全家一起来玩、让人得到心灵平静的场所深受广大市民的喜爱。

在其中他毫不犹豫。

无论在什么样的人群中,无论在多么远的地方,即便和她是几乎一个月都见不了一面、简直就相当于陌生人……他都有信心可以立刻轻松地找到那个对他来说是“唯一”的女性。

他走到在树荫下乘凉的女子旁边,那女子终于意识到了他的来访。

“——哟,好久不见。”

“哎呀——雁夜君”

嘴角绽开讨人喜欢的端庄笑容,她从正在看的书上抬起眼帘。

憔悴了——雁夜看得出来,感到一种无法排遣的不安。她好像因为什么在难过。

想立刻就问她原因,不管什么事都要为她尽一份力,想为她解决那个痛苦的源头——可是即便有这样的冲动,这对雁夜来说也是不可能的。他和这个女子还没有亲近到可以毫无顾忌帮助她的份上。

“我们有三个月没见了吧。这次出差还真是长呢。”

“啊……是啊。”

在睡眠中,在温柔的梦中一定会出现的她的笑容。但是一旦看到现实生活中的笑容,他却没有直面的勇气。这八年以来一直都是这样,这以后一直到永远也都会这样吧,雁夜永远也无法直面这个笑容。

让自己胆怯到这个地步的对象,刚一说完开头的寒暄词就不知道该开始什么话题了,出现了一段微妙的空白时间。这也是每次都有的事。

为了不要变成让人尴尬的沉默,雁夜开始寻找能够随便开口说话的对象的踪影。

——找到了。在草坪上和其他的孩子混在一起,很有精神地在那跳来跳去,虽然年纪还很小可是已经开始显现出了遗传于母亲的美貌的女孩子。

“小凛。”

这样叫了一声,雁夜向她挥手。被叫作凛的少女立刻注意到了,洋溢着满脸的笑容跑过来。

“雁夜叔叔,你回来啦!你又给我买礼物了吗?”

“凛,你这孩子,太不懂礼貌了……”

年幼的孩子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母亲困窘的声音和脸色。面对凛那充满着期待熠熠生辉的大眼睛,雁夜也用笑容回应,从藏着的两个礼物中拿出一个。

“哇,好漂亮啊……”

由大大小小的玻璃珠编成的精巧胸针,一下子就俘虏了少女的心。考虑到她的年龄这个礼物好像有些送早了,但是雁夜很清楚的知道凛具有超越她年龄的审美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