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棉一厂，是平城最大的企业之一。
在管理上比较严格。
‘保卫科’这个部门，在这个年代赋予了他很大的权力。
门卫室里面，就像尹天水猜测的那样，这时正在严厉的查问门卫。
“他们已经在我们门口两天了，造成了那么大的恶劣影响，车间里每个角落都在议论这事。
弄得工人干活也心不在焉！”
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脸阴沉沉的，责问门卫：“你们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赶他们离开！”
门卫也是换班时间，四个师傅都在，年纪都已经五十以上。
有两个，是在车间干活受了伤。
还有两个，身体有病，等着家里插队的孩子回家接班，不肯提早病退。
在大多数都是女工的厂里，他们都是男性，原来干的都是技术工。
说到底，‘工人阶级’的身份，实在是硬当当，资格又老，对保卫科的人，只要没做亏心事，就不会畏惧。
就是对着厂领导，也能摆一下老资格的。
“卓副科长，他们在外面摆摊，我们有什么资格去赶他们？”
“就是，工人上下班我们都看着，没有谁迟到早退。
厂门外面我们没有权力去管。”
“卓科长，那年轻人很懂事，知道不要影响我们的工作，早就和我们打过招呼了。”
“对啊，那么好的衣服，谁不喜欢啊，我老婆也帮我买了两件呢。”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句，说的理直气壮地，对卓玉明黑了的脸视若无睹。
“我们下班了，卓副科长，你要管自己去管，不过我提醒你，看见马路当面的那两个公安吗？”
一个脚有些瘸了的师傅指着的就是石铁柱、钱丰，突然发现有一个就站在尹天水身边。
此刻眼睛瞪着看他们这里，不由得笑了：
“那公安和那三个摆摊的年轻人很熟悉。”
“什么叫熟悉，他们就是一起的。”
另一个师傅肯定的说明。
“我们干什么自讨没趣去惹他们？人家又没有做坏事。”
两个下班的师傅骑着自行车悠哉悠哉的走了，经过尹天水身边时，还笑着打招呼。
“小伙子，明天一定要来啊，厂里很多人知道消息晚，明天买的人肯定还要多。”
“就是啊，小伙子，你们要多准备一些货，省的人家白跑一趟。”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们又是香烟、又是肉包子，为什么要赶走他们？
一个师傅突然低声告诫道：
“那个人是保卫科的副科长，你们防着一点。”
尹天水一愣，随即满面笑容的挥手道别：
“叔叔再见，我们明天肯定会来！”
把姓卓的副科长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却在老工人面前束手无策。
他狠狠的眼神射过来，正好被石铁柱对上，那凌厉的眼神让他吃了一惊。
“卓科长，这事要不要和老科长汇报下？不能让他们这样肆无忌惮。”
他的一个手下给他提建议。
“就是，卓科长，不是打击投机倒把吗？
给派出所打个电话，直接把他们逮了去吃牢饭！”
“年轻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少干一些，缺德！”
“就是，还需要给派出所打电话吗？人家公安就站在那。”
两个刚刚上班的师傅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昨天这个时候那年轻人香烟肉包子已经送过来，今天被这几个不干人事的东西拦着。
唉，到嘴的好东西恐怕要飞掉了。
眼睛绿油油遥望着尹天水，脸上堆满了笑意。
“我们走！”
卓副科长本来是来调查解决事情的，结果，事情没有解决，却被冷嘲热讽了一顿。
这些不知好歹的老东西，胳膊肘往外弯。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东西！”
对老科长一直病假却不肯退休让出科长的位置，卓玉明愤愤不平。
“去办公室给派出所打电话，把辛寇喊来。
记得，让他多带几个人！”
“那两个公安不离开，辛寇他们来了也没有用啊。”
“没出息的东西！先和他说好，那两个公安离开就让他们马上赶过来！”
妈的，他也喜欢那衣服。
要他自己掏钱买又心疼。
他老婆平常便宜贪惯了，就想不花钱给家里人每人拿两件。
这样的事能明目张胆的做吗？
卓副科长想的主意就是，把那些衣服没收，把卖衣服的人弄进局里。
余下的事，就都好说了。
那一大堆衣服，值很多钱，派出所分一部分，帮忙的给个一人一件，多余的，他也能拿出去卖钱啊！
三个人灰溜溜的走了，石铁柱多看了几眼，提醒尹天水：
“那人一肚子坏水，我们得提防着他。”
“看的出，明天我们再离远一点，尽量不给他们找茬子的理由。”
好在他们的知名度已经打出来，想买的人，一眼能够看见他们就可以。
尹天水不会相面，可那个领头人的面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但凡这个年纪，身居这个位置的，基本上都是踩着别人的血和泪爬上去的！
“让肖哥放心，我想个办法，绝对不能让这些东西得意了。”
‘叮铃铃，叮铃铃。’
下班铃响过五分钟，就看见有女工在跑过来。
尹天水莞尔，谁怪厂里的领导有意见，本来这些女工是差不下班铃声响过十分钟才陆陆续续出厂门的。
石铁柱也到了下班时间，把马路对面老老实实守望着这边的钱丰招手叫过来。
“小水，我们下班了一起帮你们吧。”
尹天水没有拒绝，让他们锻炼锻炼，到了星期天制服一脱，可以一起出摊。
“你们在旁边维持一下秩序，看着当心不要让人浑水摸鱼就可以。”
那身制服太惹眼，还是低调一些好。
今天来的人都是提前准备好了钱，只挑颜色，大多数人还喜欢挑大码的。
有石铁柱和钱丰帮忙，尹天水才有时间看了一下排队的人。
乖乖，怪不得他被吵得头疼，原来弯弯曲曲的队排了很长。
而且细看，确实有些挡着了厂门。
这可是大大的把柄。
心里把这事记下了。
剩下的衣服全部卖完，幸好尹天水提前提醒后面排队的，让她们明天再来。
上中班吃晚饭跑出来的人，也被门卫劝了回去，把尹天水的话转告她们：
“放心，他们明天一定来。说是三点钟就到了。”
嘴里啃着香喷喷的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