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
二三十根利箭,竟在沈令云周身一丈之外,如同撞上坚硬的铁板,折的折,断的断,衰毁跌落!
诡异的是,那个地方根本没有什么铁板!
半根毛都没有!
“撤!”
见此情景,右侧那二三十人知道无论如何也成不了事了,职业精神爆发,果断撤走。
而左侧的伤员,也甚懂规矩,整齐划一牙齿一磕,脖子一歪,引毒自尽了。
白无药有心阻止他们,哪知脚下刚一动,就禁不住闷哼出声,喉间涌起浓浓腥甜。
她不得不顿住身形,费力将浮动的气血生生压了回去。
“白无药!”
自然地叫出她的名字,男人终于动了,他跑上来堪堪在白无药脑袋亲吻地面前,托住她瘦弱的不成样子的身子。
修长带着温热的手指,瞬间搭上她腕脉寸关尺。
白无药没有挣开,记得他说过,他是一名“小有成就”的医师来着。
“淤血内阻,为何不吐?”
问得好!
奈何白无药咬着牙无法作答。
“吐出来!”沈令云抬手欲叩她后背。
“不……”白无药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字。
虽然她很小心,虽然仅仅一个字,却还是难免有一丝血迹溢出抿的死紧的嘴角来。
她忙扭头想要拭掉,却连抬一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毒!”
难为这位“小有成就”的医师,居然能一眼识毒。
此毒生而带来,少许气味就能令人闻之迷盹,闻久了或量大了更有性命之忧,别说沾上一点,碰上一碰了,白无药哪里敢张口就吐?
她心说糟糕,大帅哥没被射死,怕是要被她毒死。
苦笑之际,听得沈令云在她耳边轻轻道:“无妨,吐吧,这毒伤不到我。”
他嗓音本就有恰到好处的低沉,此刻耳语,气声如磁,激的白无药从耳后到颈项起了一溜鸡皮。
接着,背上受到不轻不重的叩击。
“噗!”
要命!
“噗——”
一下接一下,白无药再也憋不住,直将旧伤新伤一起积压的淤血,尽数喷吐出来。
晕过去之前,白无药斜眸瞅瞅这个“小有成就”不知深浅的蒙古医师,暗道他要是被毒死了,自己少不了也得受罚褪掉两层皮,不禁有些后悔劫持他了。
天色终暗,雨势暂歇。
连碧森林里弥散的血腥味中,偏有一缕清清淡淡极为雅致的莲荷之香,引得林子深处轰隆隆地传来几声兽吼。
黑暗深处,似乎搅动着某种躁动不安的气息。
沈令云隐于夜色里的眸子,异常明亮,他单手脱了蓝袍将白无药一裹,打横抱起,低头再去看地上呕出的一滩毒血时,瞳子蓦地赤红!
林子深处的兽吼和躁动,扼喉骤停。
“少帝大人。”从黑暗里浮出一道影子,对着他伏低。
“杀光。”微顿,沈令云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毒血,“收拾干净。”
“遵命!”
当所有一切都归于平静,就在这摊血连草带皮被抹去一层的地方,从树顶落下来两个黑衣蒙面人。
一个身材瘦小,十六七少年一般,托他飘下来的另一个人,则有一头乱蓬蓬的灰发,年入知非。
“大公子,是她吗?”年龄老的问,一张口,尽管压了声音,仍觉洪亮。
“祖纹龙戒终于有反应了,该是她不假,但……”少年道,“这反应又太弱了点,还有这毒怎么回事?她的降身之地也蹊跷的很……”
他右手拇指上一枚沉香木雕作的扳指,所谓有反应,不过是浮现出了浅浅淡淡的龙纹刻痕。
“此事颇多存疑,宥叔,小心探查,莫要惊动了她,也莫惊动了沈令云。”大公子交代道。
“是!”
昏昏沉沉中,白无药觉得淤血吐完之后,五脏六腑是畅快了不错,但新伤旧伤一加,气血空亏,身体变得寒冷无力,她刚要蜷缩成一团,打几个寒颤,下一刻,冷透的身子就落入了温水之中。
嗯?
这是大姐房里的浴缸吗?
她迷迷糊糊地臆想,每次毒发,都有大姐陪在身边照料的感觉真好!家的感觉,真好!
将觉得舒坦,背上突然传来针扎的刺痛。
是了,是了,大姐的医术也……好。
大姐的好医术,全是被她给逼出来的啊,一提这个,白无药就不得不心生几许感慨。
生而带毒,无可救药,这便是她名字的由来。
纵使大姐练成界域第一神医,也无法化解她体内之毒,只能小心翼翼悉心调理,尽量延长她的生命。
毫不夸张的说,没有大姐,便没有白无药现今这个年岁。
正因大姐一心扑在给她解毒上,荒废了武艺,以致很多年都被视为白氏大宗的污点,还被剥夺继承白氏大宗家业成为一界之尊的权利,这些,是白无药永远埋在心底的愧疚。
尽管后来白无药自己想出办法控制毒性减少发作了,却还是习惯性地任由大姐扎来扎去,譬如现在,扎完后背扎前胸,她一动不敢动,非常配合。
然后嘴巴里被喂进许多药丸,她也二话不说,老实吃了。
边吃边继续感慨,不愧是能成为第一神医的大姐,毅力果然惊人,面对无可救药的她,坚持治疗了十几年不放弃不抛弃,可敬,可佩……
水温一直暖暖的,想必中途添了几次热水吧,渐渐把她迷迷糊糊的那点神志都给暖睡了。
再有意识时,身子一派清爽,白无药不愿醒,打算再多享受享受。
蓦然,脸颊受到重击。
“啪!”
“啪!”
不偏不倚,正反两面。
嗯,依她还不错的感官觉着,这是有人扇她耳光啊!
突来的痛,脑中也瞬间清明,白无药理智地意识到今日非昨,她已离开了界域的家,落身异地。
且她很快想起经历过什么,相当有承受能力地适应并接受了现状。
她不紧不慢伸个懒腰,星辰般的瞳眸徐徐睁开,首先看见的,是一张娇俏的少女脸庞。
少女黄衫云髻,柳眉杏眼,红唇微翘,双手叉腰,很是朝气蓬勃的模样,正居高临下站在床边,怒目圆睁瞪着她。
白无药没有理会她,转动眼珠左右看看身躺的这张空间超大的卧榻,再四下一扫宽敞的房间,脑中再清明仍忍不住怔了一怔,将连碧林子的事又在脑中过了一遍。
刺客,美男……
最后一刻,吐血倒在沈令云怀里……
难不成,那位“小有成就”的医师真的不怕她的毒血,没被毒死不说,还把她救到了这里?
“喂!我说你,愣什么呢?看这,看我!”黄衫少女银铃般的清脆声音,在她头上炸开。
白无药倒也看了看她,只是随即又看向房内散乱站着的五个面色不善的少年男女。
这阵势,再加前头两巴掌,不难猜出要唱哪出。
“怀春帐昨夜闹的风风雨雨,据说价值五千珠的粉奴儿,果然会装一副娇柔狐媚样呀,你那眼神勾谁呢?找打是不是?”黄衫少女扬起小手,又要往白无药脸上招呼。
“刚才,你打我?”病恹恹的嗓音,如发丝间吹过的微风,漾出白无药苍白的嘴唇。
她终于将目光定在少女脸上,既不恼火,也不冰冷,就是淡淡的,如霭如雾。
“没错!打的就是你这个勾搭男人,不要脸的下贱奴婢!”少女举着手,高高扬起,狠狠落下。
“啪!啪!”
两声连响!
结果却是——高举手臂的黄衫少女,保持着打人的动作,娇嫩身子破布娃娃一样摔向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