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只剩粥可以带了,总不能饿着小孩子。
医长大人硬是将锅里的粥全部盛了出来,提着足足一大桶,领自家夫人飘然远去。
白无药毕竟脸皮厚度没练到家,一直不敢再看萧子鸿那双幽怨愤慨的眼睛,只在心里为可怜的萧子鸿小朋友掬一把同情泪:萧三哥,是你抢不过,可别怨我……你也不要太伤心,大不了有机会再给你烤一回鱼便是。
“殿下……”顾长堑不知如何安慰自家主子。
“你爷爷的,沈令云!”直到人走得远了,太子殿下才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怒吼,“你还真拿无药当你亲夫人啊,占着茅坑不拉屎,我看你怎么向冷赋雪交代!”
吼完之后,他身心舒爽,回过味来,却是虎躯一震。
好像哪里骂的不太对劲……
茅坑?
远处走着的白无药眉毛一跳,顿时将补偿给他一顿烤鱼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回房时,花若妮刚醒,正担惊受怕地往角落里缩着身子。
“白姐姐!”见到熟人,她立刻扑了上来。
“吃点东西吧。”牵着她的小手坐下,白无药给小女娃盛了一碗粥,她大病初醒,倒是颇宜清淡流食。
犹记得初见时,小女娃也这样招待过白无药这位人生地不熟的外来客。
花若妮退烧后又睡了一大觉,胃口不错,呼啦呼啦吃了不少,一双大眼睛咕噜噜地瞅着旁边丰神俊秀的沈令云,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赞叹惊艳。
然后她又看看白无药,眼睛里直接凝成四个瞎子都能看懂的大字:天造地设!
医长大人完美的没有半点瑕疵,一抬手一投足都是浑然天成的山水画,白无药则如一股轻风,缥缈,恬淡,于画卷之上流转氤氲,的确与沈令云契合的天衣无缝。
但被这人小鬼大的女娃赤果果地审视,白无药脸上仍旧阵阵燥热。
而医长大人被各种人看惯了,无比坦然,他于空位坐了,翻开茶杯,自顾自喝着饭后清茶。
“柳怀春今日被送到泉香苑了,关于你父亲的事,你想不想亲自问她几句。”难得百忙之中沈令云不忘约定,“我陪你一起,谅她不敢东拉西扯。”
白无药眼睛一亮,有些迫不及待地道:“好!现在去!”
“稍等,你先看看这个东西。”沈令云随手递给她一杯茶,“我去过柳怀春捡你的连碧森林边上,巡了一遍,发现了这个。”
说着,掏出一把嵌着五色宝石的金色短剑。
“隐刺!”白无药哪有心思喝茶,被金光一晃,竟连茶杯都握不住了,几乎用抢的夺过了那把小剑。
“你看看,是你父亲之物吗?”沈令云见她激动,便知找对了,与她必有关联。
“不!”哪知,白无药却摇了摇头,抚着短剑,强忍鼻酸,“这是无歇的!”
“无歇?谁?”沈令云问。
白无药将剑按上心口:“和父亲一样重要的人。”
“男的?”医长大人敛起满目流光。
重重点头,白无药几欲将隐刺小剑揉进血肉里面。
为什么无歇的随身武器会在这里?!
他什么时候来的?!
连碧森林……难道他,是跟着自己和爸爸一起跌落的?不会不会呀,她记得清清楚楚,界河里只有她和爸爸,绝对没有无歇!
可事实证明,无歇也来了!
光牙、隐刺乃一对长短剑,无歇从不离身,遗落一把定是因为有无法收回的理由,比如,受了重伤?被人制服?或,死了?
不!不会!
通讯扣里无歇的名字是灰色不假,但并未碎裂,说明他的生命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一大堆疑问和担忧冲进脑海,白无药紧蹙眉心,不得不好好思考一番了。
失去意识前,她将爸爸抱紧——她发誓,纵然风刀霜剑酷刑加身也绝不会放开爸爸,接着,她无端陷入昏迷,只记得扣紧手臂,扣紧手臂……
然而,她跌足之处不见爸爸踪影,反倒是有无歇遗落的隐刺,是为何故?
白无药清楚记得那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无歇和一二三姐,与她通讯说会晚些回家,而她早一步进家门,便遭到妖霾袭击,匆忙时,在通讯扣里留了个言,就纵身去救爸爸了。
按理说,无歇离家还有一段距离,不能赶到的那么及时与她一同遇难,素来爱家爱姐姐的无歇应该和一二三姐善后清理妖霾才对,怎么可能追上来的?
一定是哪里出现了她不知道的变数。
必须想办法先回家一趟!
启动界门,横穿大封,可不是她这副虚弱身体能够办得到的,所以,配合沈令云,尽快痊愈,变得迫在眉睫起来。
偏偏这又不是着急的事!
白无药神情变了数变,内心里转过很多念头。
沈令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杯口,默然不语。
花若妮吃完粥,敏感地觉察出气氛不对劲,乖乖爬回卧榻躺着去了,她毕竟年龄小,又病的久,很快就睡着了。
“现在,立刻马上,我要见柳怀春。”白无药按耐住焦急的心态,眨动一双隐藏风雷的漆黑眸子,淡淡道。
“好。”沈令云搁下茶杯,爽快地起身。
柳怀春被安置在一处偏僻孤院。
往日意气风发的半老徐娘,此刻荆钗凌乱,一脸骇怕,宛若被虐待的生无可恋的小兔子一般,抱着双腿,蜷缩在案几底下。
“怎么变成这样?”白无药问。
“应该是萧子鸿对她用过刑了。”沈令云道,“如此正好,她更不敢胡编滥造说谎话了。”
白无药走到柳怀春身前,将案几挪开。
“啊!不要!不要去欢喜房,不要蜂蜜,不要蜡油,不要麻绳,不要蚂蚁和蛇,啊啊,饶了我吧,我错了,再也不敢拐卖黄花闺女了,再也不敢栽赃陷害别人了,不敢了,不敢了……”柳怀春惊吓过度,把脸埋进双膝之间,一个劲的求饶不已。
这反应也吓了白无药一跳,真不知萧子鸿到底对她做过什么,怎么那些刑罚听起来如此龌蹉呢?
沈令云双眼望了一回屋顶,走过来轻声一哼。
柳怀春浑身猛打激灵,抬脸便看见一张美的毕生难忘的俊脸,霎时清醒:“医……医长大人?”
“嗯,本座的夫人有话问你,你且老实回答。”沈令云毫不拖泥带水地说道。
白无药急忙发问:“你捡到我时,在那个连碧森林里,可曾见到一个银色短发的男人?”
“银发……男人?”柳怀春只看着沈令云,一时还有些茫然,“医长大人要找的那个人?我,我真没见到过啊!您再问一百遍,我也不知啊!求您给个痛快,让我死的轻松点吧!”
说着,冲沈令云不停地磕响头。
看来不止萧子鸿对她用过刑,连沈令云替白无药寻人问话时,也对她颇施了一些压力啊。
趁她理智尚在两分,白无药顾不得想象沈令云到底如何施压的,急忙又问:“那你见过一个生的极美,目含桃花,玉树临风,对女人彬彬有礼的妖孽少年吗?”
“……”柳怀春愣了愣,摇头,“没有。”
沈令云听到那些形容的词汇也是一阵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