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身后诸多怨毒视线,白无药从容上车,撇嘴道:“我预见了今后千夫所指的悲惨日子。”
沈令云在她身边坐了:“同感。冷泰这手树上开花,看来是真急了。”
白无药道:“你干脆从了冷赋雪得了。”
“怎么,夫人要卖夫求全?”沈令云似真似假地瞪她一眼,怕她总是拿此说事,便解释道,“冷泰此次未必是着急他孙女的婚事。”
白无药不予置评。
沈令云续道:“那河岛明家的大公子不是说了吗,冷泰寻到了银叶金果,只待摘取。此次,冷泰多半是怕我后来居上,不得不出此下策,故意给我使了个绊子。”
拿自己孙女出策吗?白无药淡淡耸眉,不过,也算是两全其美之策,没准冷赋雪高兴的很呢。
“冷泰觊觎殿首之位良久,就算自己无缘攀登,也不容许旁人赶超他,若我入赘他家,或许他还会助我一臂之力,但显然他知道无法操控我,只得不断打压我,甚至想除掉我。”沈令云把利害关系说明白,希望白无药以后不要再将他与冷赋雪胡乱牵扯。
白无药听了却道:“入赘?祖父是药长,妻子是药佐,对你全是助力,你为何不愿?难道你不想当殿首?”
“夫人!”沈令云气恼,敲敲她脑袋,“我进济澜医殿自然是冲殿首去的。但我靠的是真才实学,何需入赘平步青云!再说一遍,我有命定之人,就算入赘,此生也只入赘白家。”
“……”白无药讶然,这家伙难道是认真的?
沈令云见她似乎吓到了的表情,叹声气,说道:“冷泰此举,的确是个麻烦,夫人若是厌烦,就戴上蛛王面甲,做回乔阿四吧,其余的事情,我来解决。”
白无药下意识便道:“那千夫所指的可就成你了。”
“无妨。”此一时彼一时,为了她的安逸,医长大人做点牺牲怕什么。
要怪,就怪他不曾料到冷泰会冒着被他拒婚把老脸丢尽整个郡土的风险,一意孤行请下赐婚圣旨来吧。
想破釜沉舟逼他就范,或牵制他,让他无暇去抢取银叶金果……哼!
“算了。”白无药拒绝,最近总有各种各样的麻烦缠身,她也有些适应了,“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不如都冲我来。再者……”
她目光往车辕上一瞥。
沈令云当即领会,秦寒一路尾随,现在又备马车又充车夫的,估计乔阿四那个身份也藏不住了。
当时秦寒酒壶一摔,许意外,许有心,但伴在济澜医殿医长大人身侧的,能有几个?尤其他经历过杏林村前前后后大小事,对白无药了解甚多,初时疑惑,过后豁然,此时甘愿鞍前马后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小子如此积极,不会真的对你有兴趣吧?”沈令云看得出秦寒的目标其实是“医长夫人”,否则干嘛上次不给“医长大人”驾车呢。
秦寒放马任行,钻进了车内。
他对着白无药毕恭毕敬落膝跪伏,抬起一张淳朴脸庞,说道:“小姐,秦寒奉了沙老板之命,来给您当个杂工小厮,都怪秦寒眼拙,上次没能立刻认出您,幸好日赶夜赶,这次终于赶上您了。”
“沙老板?”白无药可不记得跟沙峻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值得人家专门派个仆役来给她使唤。
不过,如此一说,解释了她与沈令云到达久阳桥归心馆时,为什么秦寒会提前到位恭候多时。原来,那位和气生财长袖善舞的笑面老板,早就盯死了她的行踪啊。
“是的,小姐,沙老板命小的跟随您,报答您保全杏林村和归心馆的恩情。”秦寒说着,磕了三个感谢大恩的响头。
嗯,说的漂亮,正好打消了白无药想问“沙峻为什么这么做”的疑虑。
话都是沙峻教的吧?
白无药侧了侧身,避开秦寒正面,淡淡道:“沙老板恁般精明,怎么还有走眼的时候?我可没有想要保全什么,我只是职责所在,没得选择而已。”她顿了顿,秦寒也磕完头了,便道:“好了,马车留给我们,你回去复命吧。”
秦寒抬起脸:“沙老板的谢恩之情,小的转达完了,但您对我还有私人恩情,秦寒必须报答。”
“不必。”白无药知他意思,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哪知秦寒看起来敦厚老实,性子里却也有几分倔强,径自道:“我身陷囹圄被沙老板救出来后,听说您数次搭救妻妹花若妮,还有秋飒,您帮我报了杀妻之仇,此等大恩,无以为报,秦寒愿刀山火海侍奉小姐,万死不辞!”
白无药摆手:“秋飒并非我所杀,报恩什么的,真的……不必了。”
秦寒坚决道:“小姐不要我,秦寒唯有以死谢恩!”
“……”白无药听说过以死谢罪的,还没听说过有以死谢恩的。
这不是谢恩,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白无药也坚决道:“别闹!妮妮是令云医好的,秋飒是妖族杀死的,你的恩仇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你走。”
“好,秦寒就找个小姐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自我了断!”青年一副慷慨赴死貌,沉道,“在死之前,请容许小的再为沙老板做完最后一件事,替他向东家定购三十坛沁冰烧,此事一了,小的就用贱命还了您的大恩!”
“东家?你……你等等!”说到这个,白无药霎时松动了,“你说的东家是……似箭公子吗?”
“没错。”秦寒颔首低眉,悄悄藏好扬起的嘴角。
沈令云眼尖地捕捉到了,对这小子上了两分心。
秦寒接道:“皇都归心馆段老板来讯,说东家近期驾临,命各地小馆把沁冰烧的定额上报,以供分配,因我随着您来了,这差事便顺道落我身上了。”
“哦。”白无药眸底掀起什么,默然片刻道,“你去驾车吧,跟着我不用刀山火海,少说话,别烦我,即可。”
秦寒喜色一现,道声“是!”,重新坐回外面,扬鞭一挥:“驾——”
鞭哨清脆,马蹄如飞。
沈令云不解白无药因何为了似箭公子转变态度,但见她靠着车厢一脸深思,满腹疑问便怎么也问不出了。
车内一应物品秦寒准备的很是齐全,沈令云将毯子搭在白无药身上,顺手给她诊了个脉,往她嘴里塞了一些大小颜色各不相同的丹药。
白无药习惯性都吞了。
连日劳顿,终于坐上舒服的马车,她很快脑袋一偏,睡了过去。
沈令云接住她,抱在怀里,也微微闭上了眸子。
翌日午时,抵达东湛皇都。
这里是长生北门。
青灰色城墙高耸入云,门洞开的格外宽大,且进深奇长,宛如隧道。
一列城守军立于城门两侧,全副武装,如临大敌。
不能怪他们如此紧张,实在是城门外乌泱泱的人群,都快要挤进长生北门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城门,而是济澜医殿专属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