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澜医殿。
空空的,静静的。
一如沈令云所料,医殿成了两人的私人居所,医药师们全都追着月渠去寻浣尘山庄那颗银叶金果了,山高皇帝远,只要月渠敢偷,他们就敢黑吃黑。
阵灵被命令过,允许白无药自由进出八星院。
未入夜,沈令云已经早睡了。
难为这个不会丝毫武功的男人了,两天一夜没有好好睡上一个甜美大觉了。
白无药轻手轻脚走到床前,看着男人长长的睫毛静谧地覆在卧蚕上,然后视线在他养眼的脸部轮廓流连了一番,最后落于他略显苍白的嘴唇。
本来,那双唇瓣的颜色不该是这样的。
短短几日,他消瘦了不少。
“波!”白无药在他额头亲了一记。
“做什么?”沈令云眯开眼睛。
“显而易见,”白无药道,“我在亲你。”
“哦。”男人睡眼惺忪。
“令云。”
“嗯?”
“我想要御风丹的炼方……”
“哦。”男人手指一捻,印迹晶环里的一方绢纸落于手中,漫不经心递给了她。
白无药怔了怔,这么爽快?
男人打了个哈欠,翻个身,继续梦周公去也。
这……“我还想要你的血”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白无药无声一笑,想了想,拿出以前装五毒龙涎丹的药葫芦,挂在了腰上。
帮沈令云掖好被子,又查看一遍墟境之门,在法阵外面封了一层自己的元力,白无药这才放心地下楼。
她前脚刚走,床榻上的男人便猛地翻坐而起,张嘴喷出大口浓血!
沈令云眉头紧皱,冷汗约好了似的瞬间滚满全身。
“瞧,她连你毒发都没发觉,她就是这么个没有良心的女人!哈哈,笨女人!”有道空灵声音癫狂地笑道。
沈令云张开眸子,瞳仁竟是红玉般瑰丽!
“住口!”
“你敢吼我?”
那空灵缥缈,却一副玩世不恭的声音道:“我告诉你,少用这种口吻与我说话,否则我就让你多吃些苦头!还有,白无药就是没良心,没良心,没良心!笨笨笨!”
沈令云也不跟他废话,摊开左手掌心,一团雷电赫然在握,用谈得上温柔的动作,拍上自己右前臂!
“呲——”
皮肉被烤焦,腾起一股烟雾。
然后就是难闻的焦肉味。
“你!算你狠!”
沈令云握紧疼的颤抖的手指,脊背已被汗水浸湿。
“你们两个都对自己这么狠,老子服气还不行吗?无聊死了,听你的,听你的,短则数日,多则俩月……”
空灵声音骂骂咧咧,也不知道后面还说了什么。
沈令云掌心再摊开时,化出几根手指粗细的冰针,冷然往自己身上扎了进去……
白无药先去瑞兽厅随便放了半葫芦某可怜病兽的血,整个医殿都空了,也没人阻她,然后转向胜安宫。
禁宫重地,牢不可破。
对于白无药这种高来高去的强者来说,并非难事。
但她不知木灵供在何处,是以找起来没头苍蝇一般。
傍晚时分,光线尚算充足,一所殿一所殿的找,她的动作倒也不慢。
胡乱找了一阵之后,她想到东湛国灵源稀缺,既叫镇国之宝,应该有不少守卫才对,便优先查找武力配备高的宫殿。
她飘进一处有层层侍卫的殿门,轻轻震开正堂门闩。
殿内飘着淡淡的佳楠香,空气里氤氲着薄薄烟雾。
现下入了葭月,妖朔之夜一过,吹在脸上的风便有了杀伤力,寒意逼人的紧。但这处殿里,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依旧温暖如春。
白无药像模像样戴了蛛王面甲来偷东西,被暖殿里的热气一烘,又把在脸上从来没撑过一天的面甲摘了下来。
她轻手轻脚朝有可能藏宝的内室寻去。
这里是一处歇房,床榻帷幔甚是讲究,旁边设有闲间,热腾腾的水雾正从里面宣泄飘散出来。
“好热啊——”
呃!
萧三哥?
白无药本欲撤退的身形一顿。
门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逼的她先跳上了房梁。
“殿下,冷水来了。”进来的是武功不弱的大督领顾长堑,白无药更加小心地藏好气息。
“怎么是你?你走开,本宫就算烫死,也不用你打的水!”萧子鸿太子脾气发作,挥手将好好一桶冷水打翻在地,然后把桶一扔。
顾长堑也不怒,从早有准备的内侍官手里又拿了一桶,一手按住萧子鸿肩膀,不让他动弹,一手将冷水倒进汤池里。
“你敢对本宫玩硬的?”萧子鸿今日的脾气很不好,竟用湿漉漉的巴掌,用力往顾长堑冷峻的脸上扇去。
顾长堑无心闪避。
巴掌却在半途停下了。
“滚滚滚!”萧子鸿不耐地道。
“殿下,你也不小了,该懂事了。”顾长堑撸袖试了试水温,“何必跟陛下闹脾气,关在宫里好受吗?”
“你还说!你还说!”萧子鸿一掌拍水里,“要不是你,本宫能是这般下场?”
“要不是臣,您已经被妖族撕碎了。”顾长堑反驳道。
一听这话,萧子鸿火气更大了,直接一撩洗澡水,泼了这大逆不道的臣属一脸,道:“卑鄙!无耻!勾结妖族,残害忠良!”
顾长堑:“何来忠良?”
“沈令云!”萧子鸿愤然道。
“殿下,有些事,您能理解便理解,不能理解大可当做没发生,臣也是身负皇命,不敢有违。”顾长堑回道。
“本宫不理解,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萧子鸿恨不得拿目光捅他两刀,“沈令云为我们东湛挣了多少脸,父皇为什么非杀他不可?”
“不可否认,能切阴阳定生死的天医,的确让我们东湛在五方四国稳稳立足,但他万万不该功利心太重,急上殿首之位。”顾长堑沉重的声音中,隐着几许叹息。
“济澜医殿有殿首不好吗?多少年才出这么一个,多难得啊!”萧子鸿愤愤难平。
顾长堑冷笑一声:“难得?哼!祸国殃民罢了!济澜医殿不能有殿首,历来但凡坐上医长药长之位,有潜力晋升殿首的,全都得死!”
呀!这说得什么话?
白无药偷听至此,悄悄往汤池上方挪了挪。
萧子鸿心痛道:“父皇是怕有人与他并驾齐驱,怕有人撼动他的皇权!勾结妖族,哈,这种事都干得出来!顾长堑,你有种把本宫放出去,本宫不把他做的好事公之于众,本宫就跟你姓!”
“殿下!”顾长堑道,“你成熟一点!陛下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允许济澜医殿有殿首的原因,是不叫人登上八星院,那里面,有对东湛国非常危险的东西。”
“哈,哈哈。”萧子鸿冷笑三声,“有什么危险,能比得上与妖族暗里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