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柘一听:“二小姐?”
“你知道她?”白无药一惊,继而想到归心馆和亡旗本是一家,又是遍布郡土各地的信息站和刺客公会,有无歇那小子在,姐妹几人谁也跑不出他的网。
“小姐们的名讳,东家老早就传下来了,”段柘简单解释道,继而问,“您是要带什么话给二小姐吗?”
“对,请她速来东湛,救我夫君!”
段柘甚知轻重:“好,七日之内,话定带到!”
白无药:“谢谢段老板!”
无歇说过二姐在北骨国,而北骨与东湛相隔甚远,七日,已经是极限速度了,若等二姐前来,怕是至少半个月之久,沈令云挺得过吗?
自从滚浪川和琼露林之后,白无药再一次感受到了紧张和害怕,她脚步沉重地走着,漫无目的。
直到路过一条巷子,手指不经意抚到了腰上缠着的光牙,以及晃来晃去的药葫芦,才想起来,尚有一件棘手之事没有解决。
哎!刚刚问问段柘好了,他们东家要是出事,被人捉住挟持,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还有亡旗,左顶昊也不会毫无动作啊。
想来,路萱多半是骗她了。
更深露重。
郊外的偏僻小路上,驶过一辆马车。
车内坐着两人,其中发须蓬乱如杂草一般的汉子,对另一人道:“大公子,您这边真的不需要我吗?”
“我自有把握,宥叔,你去忙你的吧。”眉清目秀的大公子抱臂靠在车厢上,“记得查一查路萱捉的那小子是什么路数。”
明宥道:“好!”
“对了,把盯冷泰的人手全撤了。”大公子又道。
“为、为什么?”明宥不解地抓了把大胡子。
公子哼笑,声音在颠簸里显得有些飘忽:“冷老头骄傲固执,忠职医殿,是萧正霆最省心的一条狗,本来我们就不想他得到银叶金果,如今沈令云当了殿首,银叶金果树也毁了,冷老头便不足为惧,何必再浪费人力在他身上。”
“倒是秋杰松……他能忍得住小孙子丧命之仇,又懂得利用路萱,好像有点不好对付了。”大公子眯起眼睛,“派一拨机灵点的人去盯他,我此去浣尘山庄,后面跟着一屁股苍蝇,别叫秋杰松踩住了我的尾巴才好啊。”
明宥:“是!那白、白、白……”
“护好这位姑奶奶,决不能有任何闪失。”大公子道,“此行结束,大事可举。”
“是!”
天一亮,东皇驾崩的消息从胜安宫中传出。
国之大殇。
太子殿下生麻孝服,袒免重丧,脸上再难找到往日明朗欢笑,沉痛的令人看一眼便想落泪。
灵堂森森,已停灵七日。
官员们全都于殿外潸然跪着,等着送葬。
白无药被秦寒在废墟一般的千仞院里找到。
安陵和鸢飞他们也都不见了,想寻路萱兑换条件更是被百川院的人告知“路萱随一早出关的冷赋雪出远门了”,反正她现在无处可去,无事可做,便跟着秦寒回了胜安宫。
不管是不是本郡人士,长者逝,又是一国之主,白无药还是依礼拜了,取过一条丧带,准备绑在手臂上。
“无药,”萧子鸿不等她系好,慢慢解了下来,“我命秦寒请你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白无药默默地看着他将丧带放回原处。
“父皇走的快,给冷赋雪解除了婚约,却没来得及解除我们的,所以,你名义上还是我的太子妃,他的儿媳妇……”萧子鸿哀戚地递给她一套丧服,“你,能不能……”
不得不说,白无药很为难。
“国丧不比寻常,不仅百官万民看着,郡土五方也都看着,求你看在他愿将最后一颗木灵给你的份上,送他一程吧!”萧子鸿捧着丧服,哀求道。
东皇身故,白无药觉得自己也有责任,虽说东皇似早布必死之局,但若她没来偷木灵,东皇断不会因此而遭了死死瞄着这最后一颗木灵的天泅的毒手。
好吧,不过就是给长者安灵,萧子鸿向来待她真心诚意,仅冲这点,她也不该矫情。
“好,我穿。”
“且慢!”
有只手将孝服抓了去,一片蓝云似的色彩涌在了殿外。
白无药一看,原来是济澜医殿的医官们到了。
为首一人,想当然耳,药长冷泰。
在众多医药师全都去咬月渠的尾巴之后,冷泰却能留守医殿主持大局,显然他对银叶金果的欲望比不过医殿在他心里的分量,又或者说,沈令云已成殿首,他阻击不成,便又回到往日安分当药长的状态了。
老药长一身蓝袍,神态倨傲,陡峭的嘴唇冷冷抿着。
此时来的医官加上他,不过五六人,且都是星级较低的侍医掌药,本上不得台面,却也无可奈何,谁叫高星医药师都追逐名望去了呢。
“太子殿下,白无药并未正式嫁入皇家,不配戴孝送葬。”冷泰大声道,有意让所有人听清楚。
萧子鸿从他手里夺过孝服,换作平常,早就跳脚开骂了,但今日,太子殿下只是朝后摆了摆手指。
顾长堑站了出来,轻轻一股气浪,便将一众文弱医药师往外推了数步。
殿外跪了不少官员,见此情景,未免被济澜医殿的人踩上两脚,纷纷站起来躲避。
骚动一起,自然引得侍卫们围了上来。
“发生何事?”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挤到前面,深陷在脸部横肉里的眼睛左右一瞄,然后,他瞧清了事态,毫不犹豫就站到了顾长堑旁边。
“向将军,顾大督领,这是要对济澜医殿动粗吗?”冷泰振开衣袖,甩到身后,背负着双手,冷冷喝问。
向冠达腆着肚子,双手叉腰道:“药长大人,您赐药救过我儿,向某很是感激,但向某也帮过你的忙,算是有所报答了,今日举国哀痛,您身为臣子,寻衅挑事,有欠妥当啊!”
镇护将军本是戍卫皇城,胜安宫里面的事自有翊林卫,轮不到他插嘴,但今日情况特殊,这一番言论,竟有些耿直忠诚之感,引起了大小官员们的共鸣,纷纷站到与济澜医殿对立的一面。
冷泰年纪一大把,可不是随便吓吓就能吓退的,他不退反进,上前两步,冷道:“本座只是说白无药不配戴孝,怎么,忠言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