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巷弄出口。
柳若萱拽着即将要离去的楚天歌，“孩子，你是在掩耳盗铃吗？”
楚天歌沙哑着声音道：“我想你认错人了，这位小姐，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放开。”
“哼。”
柳若萱却是不作理会，一手打着伞。
一手提着他的后领，就是出了巷弄。
旋身向着四季楼方向走去。
一旁，夏嫣然也是打着伞碎步跟随。
还贴心的给楚天歌遮住朦胧烟雨。
她笑着道：“楚弟弟，嬛姐姐已经感觉到你了，还是见一见吧。”
“……”
楚天歌想要挣扎，周身血力洇散流转。
而柳若萱则是斜瞥了他一眼，手掌之上，有着雷光闪烁。
良久。
楚天歌总算是不再作无用功。
他说道：“若萱姐，我自己走吧……”
闻言，柳若萱停下脚步，掀起他的兜帽。
是泛着苦笑的冷澈容颜。
这才放开他，并将之扶了起来。
楚天歌默默跟随在她的身后，垂眉敛目。
“刚才围杀你的两个杀手，应该是七曜楼的，是有人在悬赏你。”
柳若萱轻轻道。
“七曜楼？”
楚天歌踅摸着这三个字眼。
柳若萱解释道：“七曜楼，是遍布大燕的顶级杀手组织，在大燕各郡、府、城都设有诸多分支机构，非常隐蔽。
在我们北昌城，自然是也有。
虽然官方一直在剿除，但收效甚微。
一方面是很多人都有这个需球，一方面则是——”
“有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者，官方投鼠忌器。”
楚天歌接口道。
柳若萱略带一丝诧异之意看向他，思忖道：“食物链顶端？倒也不错。”
——这孩子莫非信奉的是丛林法则？
想想他的生活经历，倒也可以理解。
柳若萱轻叹了口气，提醒道：“可能是炎鸟刀派副派主闫延彦做的，因为你杀了他结拜义兄的儿子。”
楚天歌嘴角微扬，“想必是不便宜吧。”
却是凛然无惧。
旋即想到一事，致谢道：“倒是麻烦若萱姐，特地前来照料我了。”
“我？”
柳若萱笑，“我可没有帮上什么忙。”
——这孩子，有自己的秘密。
她在心中想着，旋即语声一转，“你的兵器呢？”
楚天歌道：“此前剿魔坏了，不过我已约好罗家，不日要再打造一把。”
“是吗。”
柳若萱若有所思。
说话途中，已至四季楼门口。
楚天歌脚步轻点地面，身形后拉。
旋即就被柳若萱迅疾拽住，拖在地上提行。
夏嫣然看着楚天歌那一脸郁闷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轻笑出声，“楚弟弟，你好虚伪哦。”
“哼。”
双臂抱胸的楚天歌头颅偏转一旁，不想理会她。
——杀起人来干脆利落，非常冷酷。
——但此刻又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
——可真是奇怪。
夏嫣然忽然心中浮起一丝好奇之意。
冬雪区。
夏嫣然率先推开门，随即立在侧方。
柳若萱提着他进入门扉。
听到动静，正坐着的洛清嬛放下手中话本，旋过柔润身子，优雅起身。
旋即目露好奇之意，“若萱？有客人吗？”
心想这应该就是若萱此前频频看的人吧。
到了这儿，楚天歌也算是彻底死心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站立。
方才旋过身子，躬身执礼，低眉顺眼，“小子楚天歌，见过恩人。”
冷澈坚凛而又尚显一丝稚嫩的容颜映入洛清嬛的眼帘，激起细碎涟漪。
她吃惊地抬起细长眉毛，上下打量，润眸微微圆睁。
“是天歌弟弟啊，都像个小大人了。”
洛清嬛清雅一笑，旋即盈盈起身，莲步挪动，临近楚天歌。
就见她无瑕素净的容颜微微侧着，笑道：“刚才，你是在听我的曲子吗？”
——有些近了。
楚天歌自然后挪身子，“是……”
洛清嬛又是临近他，期待着问，“那，有给你带来快乐吗？”
迎着她期待的目光。
楚天歌微微沉默，旋即嘴角浮露柔润笑意，坦率道：“嗯，我很快乐呀。”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旋即询问他的情况。
楚天歌便将近况删繁就简，虚实道来。
总而言之，就是过得很好。
很感谢她对他的大恩，也是因为她的资助。
才有了进入内城，并成为大派之子机会。
日子越过越好，也越过越有盼头。
他很感恩，一直铭记在心。
可惜今天来得仓促，也没带什么礼物。
洛清嬛则是好奇宝宝一般，连连点头。
随后有些不满，说他的态度太客套了，也太拘谨了。
她不是太喜欢。
楚天歌则是微笑解释，视之如长辈，礼不可废之类什么的。
这时。
柳若萱打断了她，说这孩子的衣服都是湿的，还是先洗个澡吧，免得着凉了。
洛清嬛则是轻拍脑门，歉然道自己都没有注意。
不待两人下令，夏嫣然就是笑着虚引。
引领着楚天歌去可以沐浴的地方。
一处房间，已经是准备好了浴桶，腾着温暖热气。
甚至还铺洒着清香花瓣。
看得楚天歌是连连蹙眉，旋即驱散了随侍侍女。
脱衣入浴。
少顷，他方才后躺在桶壁之上，阖上了意味复杂的双目。
假寐起来。
脑海之内，又是出现了一些不愿回忆的前尘往事。
可能也和前日走马灯被弄了出来有关系。
那是无边的血色渲染场景。
也是由此彻底改变他人格的事情。
虽说一个人的人格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
但若是经历了什么实在难以承受的事情，倒也不难。
突然，一袭白衣的洛清嬛出现在脑海之内，旋即被无边血色渲染。
他霍然清醒，随后自嘲一笑，缓缓起身出了浴桶。
用早已准备好的毛巾擦拭身子。
甚至还给他准备了一套月白玄袍，通用码式。
他犹豫了下，还是穿了上去。
倒也算合身。
吱呀。
他推开门而出。
夏嫣然等候在门外，见其手中还提着已叠整齐的换下衣物。
又笑着，强接过，放入屋子。
说会有专人清洗，来日会遣人给他送过去。
楚天歌拗不过她，也只得点头。
那边。
洛清嬛直视着楚天歌离去背影，直到其阖上门。
方才看向柳若萱，问，“这孩子身上有血腥味，虽然很淡，刚才有发生过什么吗？”
柳若萱便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下，包括之前的一些事。
洛清嬛若有所思，“这些年，这孩子，过得想必也不是嘴上说得那么容易。”
“是呀。”
柳若萱道：“你是没有看见，他刚才连杀两人，平静得很，像是习以为常一般。”
一点心里波动都未产生，简直像是随手碾死了地上两只卑微蝼蚁一般。
“可见他这些年是怎么生存下去的。”柳若萱叹然道。
其实这些年楚天歌过得很平稳。
也是他觉醒前世宿慧之后，才开始变得波澜起伏起来。
“……”
洛清嬛略作沉默，随后才自嘲一笑，“我也只是随手为之，事情做得确实有些不到位。”
当然，有些考虑，楚天歌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一个非亲非故的毛头小子，若是成天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恩人屁股后面晃荡。
那才是大问题。
随后两人又是聊了几句，包括此前楚天歌居住宅院恰好在她们隔壁。
还带着几个伙伴听她二人演曲一事。
两人正谈话之际——
吱呀~
门开了。
楚天歌入内，执手道：“恩人，今日天色已不晚，还请容天歌……”
洛清嬛却是笑着招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楚天歌有些莫名，还是乖乖走近。
她眸光莹润，“若萱都对我说了，原来你都听我弹过好几首曲子了。”
楚天歌不自然点头，“是的……”
她希冀问，”那么，你最喜欢哪一首呢？“
楚天歌略微思索，笑着道：“忘江湖，我喜欢这个旋律，包括里面的故事。”
“是吗。“
她微微怔愣，旋即轻快道：“那我就教你弹这一首曲子吧，——”
楚天歌就要拒绝，却见她眸光有些低落，“原来你不喜欢……”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
楚天歌心中一紧，脱口而出。
“嗯，那你来坐着吧。”
她立马转变脸色，笑吟吟指着位于琴架之前的座位。
“……”
——这怎么和翻书一样快……
楚天歌有些无语，但还是挪着身子落座。
身后，洛清嬛轻轻俯身过来，指点着他。
既然她想教，他自然便想学。
虽然一开始有些不自然就是了……
随着时间流逝。
见天色已是不晚，楚天歌就起身告退。
“明天也要来哦，你还没学完呢。”
洛清嬛轻轻摆手。
楚天歌沉静躬身，“不日若是有闲，自当叨扰恩人。”
“不对，是明天！”
她柳眉倒竖，很是认真。
“那好吧……”
楚天歌再次躬身，随即旋过身子。
在夏嫣然的带领下离去。
望着两人离去背影。
洛清嬛不由感慨道：“总感觉我在这孩子心中非常神圣的样子，真得是一点杂质都没有嗳。”
柳若萱心中一动，“就像是在观神？”
“观神……”
洛清嬛怔愣下来。
见状。
柳若萱螓首轻摇，自然岔开话题，哂然道：“所以，你刚才是在试探那孩子咯，若是真得有别样心思，就此打住，是吗？”
洛清嬛轻哼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心眼多么。”
柳若萱就笑笑不说话。
“对了，刚才你不是说，他恰好兵器坏了，没有一把趁手兵器吗？”
洛清嬛拍手道：“那就把那个给他吧！”
柳若萱嘴角微扬，“如此也好，这孩子是个小天才，倒也未必会埋没了。”
“少来，你不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怕我不同意，在这拐弯抹角。”
洛清嬛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结个大善缘嘛……”
柳若萱干笑着。
……
第二天。
索性无事，楚天歌便修炼了一天，并服用了一枚通脉丹。
临近傍晚，他点开了面板。
【姓名：楚天歌】
【修为：通脉三重天（18%）】
看来得再购买点通脉丹的样子，楚天歌想着。
像这种仅能提升修炼速度效率的丹药，算是消耗品。
但也不是多么便宜。
一瓶十粒，一粒三金，一粒一天。
一个月，就得将近一百金。
也就每日只提升了5%的效率。
当然，他不是一般人。
修炼速度要猛得多，所以效率才能达到5%。
若是一般人，那可就家伙了。
另外，那种能够突破境界关隘、瓶颈的丹药，价格才是厉害。
甚至能和一些功法售价相当。
当然。
他有熟练度面板。
压根就不会被卡在瓶颈上面不动。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再去时。
夏嫣然已是来至四组所属庭院，迎着他那有些错愕的容颜，笑着道：“楚弟弟，看来你是准备爽约呢，嬛姐姐可是要伤心了。”
“没有的事情。”
楚天歌面容平静下来，便随着她前行。
临近庭院大门时。
恰好出去串门的两姐妹回来。
便随口说有事要出去一会。
夏嫣然神色揶揄，说要借用楚天歌一会，不会不方便吧。
叶初岚、尘汐染二人肯定不会说不方便。
毕竟三人也只是纯友谊，而已。
待两人走后。
叶初岚才是有些嘀咕，说又是要见漂亮恩人了，该不会是得偿所愿了吧。
尘汐染轻瞥了她一眼，问她难不成很在意吗。
倒也不是那么在意。
叶初岚自然是笑着摆摆手。
一路无话。
冬雪楼。
楚天歌随着夏嫣然上楼，又是那处阁楼。
又是被洛清嬛指点着学琴。
柳若萱则是也擅长音律一道，间或会说上那么两句。
偶尔也会闲聊。
但都是一些通俗话题。
楚天歌偶尔会插两嘴，倒也没有受冷落的感觉。
临近饭点。
一处临窗房间，已准备好饭菜。
柳若萱等人便带着楚天歌吃了饭。
“接下来，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吧。”
洛清嬛笑得很神秘，旋即拉着楚天歌的袖子轻快往前走去。
一脸莫名的楚天歌也只得是被拽着往前走。
又是一处房间。
柳若萱、夏嫣然二人一左一右，拉开了房门。
“铛铛。”
洛清嬛嘴中发出古怪拟声词，虚手招引。
房间之内。
一把架在刀架之上的带鞘长柄苗刀。
总长五尺。
刀身长及三尺八寸，刀柄长及一次二寸。
在烛火映衬下，闪着美轮美奂的神秘色泽。
通体幽黑，却又隐隐折射出五彩斑斓痕迹。
就像是太阳照射下的黑鸦之羽。
很美。
“这是——”
楚天歌很是吃了一惊，诧异看着她。
洛清嬛则是慧黠一笑，“天歌弟弟，要不要看看？”
楚天歌明白了她的意思，却很是犹豫，“我就不看了吧……”
“孩子，看看吧。”
另一边，柳若萱也是典雅笑着，“虽然不是长兵器，但也兼具有部分枪的功能。”
楚天歌迟疑着向前，轻轻拿起长刀。
是在端详。
随后，他轻轻顺着刀柄，抽出长刀。
刀镡椭圆。
玄色刀柄上，却是有着繁复金色花纹，延伸到刀簇之上。
如金鸦之翼羽罗织？
刀身则也是玄色，唯有刀尖三寸处。
是一片金色，炫炫煌煌，如涤荡邪祟的大日之光。
“此刀的名字是？”楚天歌问。
柳若萱轻轻道：“刀名曙光。”
楚天歌微笑，“好名字……”
“试试看？”洛清嬛轻抬莹润下巴。
楚天歌插在腰带之上，面向空处。
手掌微微曲张，就是迅捷拔刀。
咻！
就闻风声飒飒。
一道夺目电华瞬间出现在室内。
吹灭烛火。
当即就有如烟黑暗弥散四合。
唯有一脉血光，泼洒凄艳芳华，惊艳满室。
室内一片寂静，鸦寂无声。
随后。
烛光点亮。
是夏嫣然摸着黑掌明。
“好刀术。”
柳若萱拊掌称赞。
“很适合你呦。”
洛清嬛也是赞许。
楚天歌竖刀于身前，疑惑道：“此刀，刚才变短了？”
一般如此长度的刀，不该拔得如此顺手才是。
“那个啊。”
柳若萱解释道：“此刀，为了方便腰击术，是可以进行部分长度变化的。”
腰击术，和拔刀术是一个意思，但不够通俗。
洛清嬛笑着道：“此刀，乃是我家中祖传之物。可惜，到了我这一代，就没人会用刀了。”
她略微失落，旋即就是开心道：“天歌弟弟，你的刀术很不错，希望它能在你的手上发扬光大。”
——祖传？
楚天歌当即将刀收入刀鞘，双手掬捧，躬身道：“还容天歌拒绝，如此宝物，天歌怕是不能坦然接受。”
洛清嬛蹙了蹙眉，眸光低落下来，“难得恩人一片好心，你真就要如此绝情……”
眼睛里，甚至还拢了一层微弱水光？
楚天歌顿时手忙脚乱，忙不迭道：“此刀我很喜欢，很喜欢。”
“那就好。”
闻言，洛清嬛容颜清淡，恢复常态。
“……”
柳若萱笑着道：“此刀没有什么神异，但就是质地坚硬，此后，你可放手使用。”
“哦，对了。”
洛清嬛又是取出一个小盒子，递与过来，“这是配套之物，名为永夜，你也收了吧。”
楚天歌接过，打开。
是一副线织玄色手套。
兼顾柔韧、坚硬两种质性，有些违和。
而且，手套前端似乎是有着部分玄奥。
本着既然收都收了，也不差这一件的的思想。
楚天歌也就坦然手下。
他凝肃躬身，认真道：“谢过二位恩人。”
洛清嬛很不高兴，“怎么又不叫名字，太失礼了。”
“谢过……清嬛……姐……”
……
楚天歌下了阁楼，向着四季楼出口行去。
柳若萱相送。
她随口道：“此两物，需要滴血认主，你回去后可别忘了。”
——滴血认主？
——看来确实是很珍贵……
楚天歌轻吁了口气，点头表示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