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站住,头未回,不悲不喜地应道:“没有娘,就没有我今天。一切都是命,儿子认命!”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进了他的里屋。
次日清晨,皇城大门刚开,喜乐便进宫。
他径直进了凤莱宫,将昨日的事禀报之后,急急出了正殿,指挥一班宫女太监打扫宫殿,添油换烛,剪枝洒水。
忙乎了一个多时辰,又到了晨昏定省之时,他亲自监督宫女伺弄茶水点心,直到嫔妃们都散去,他才得空喘口气。
刚在小厨房里坐下,有宫女来寻他。
“喜公公,你怎么还坐在这?太子找正到处找你呢。”
“太子?”喜乐怔了怔,“太子殿下找我有事?”
“对啊,太子殿子正在跟皇后娘娘说话呢,一会就要走了,你还不快去候着。”
喜乐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着,低着头,往正殿去。
福顺正垂头哈腰地站在殿外,见喜乐来了,没好脸色地瞥他一眼,小声说道:“一会殿下问话,你要如实回答!”
“是。”喜乐知道,尽管他是凤莱宫的大太监,可出了这个宫殿,他跟外边一般的小太监一样没啥地位。
福顺是太子跟前的红人,资历又深,自是瞧不起他。
过了两盏茶时间,太子出来了。
喜乐默契地跟在福顺后面,走出凤莱宫。
太子慢慢向前走,福顺给喜乐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上前。
“喜公公,听说你是锦州人。老家在哪啊?”
太子问得突然,喜乐本想说自己是清风县的,忽然想到他只是过继到司徒县令的名下,真正的根还在大沟村,便马上改口说道:“奴才是大沟村的。”
“哦。那你认识何家人吗?”
喜乐回答得更加小心翼翼,“不知殿下说的是哪个何家?”
福顺上前半步,替太子回答:“就是卖药材的何家,他家有个七姑娘,叫小福宝的!”
“认得。”喜乐马上垂下头,恭顺地应着。
太子看了福顺一眼,福顺又问:“那个小福宝,你熟吗?”
喜乐纠结了一下,心想,太子肯定是打听到什么,才会来问他。
如果撒谎,那也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奴才小时候,曾经跟她在学堂一起上过几年的学。”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
福顺这才用一种和蔼可亲的口吻问他:“听说这个小福宝是个福星,特别旺何家。你跟她是同学,可有发现她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喜乐沉吟一声,露出个回忆的神情。
实际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他根本不知道太子问这些的目的,他害怕自己说的话,会害了小福宝。
他想起了在清风县的那段时间,小福宝是善良可爱的,从来没有瞧不起他,喜寿欺负他,也是小福宝替他出头。
他把小福宝当好朋友,他不想小福宝出事。
当着太子的面,他不能想太久,只是短短一瞬,喜乐便恢复了常态。
“奴才记得,老人家为了图个吉利,都会取好听的名字说好听的话。奴才叫喜乐,也是图个吉利的,实际上是不是喜乐……”
喜乐没有再说下去了。
都做了太监,还有啥可喜可乐的。
这话似是刺痛了福顺,他看喜乐的眼神,也平和了很多。
喜乐见太子和福顺都没有说话,便继续说下去,“小福宝确实有点运气,比如玩猜拳,咱们从来没有赢过她。她家发迹,好像是在她三四岁的时候,是不是她旺的,奴才不好说。”
这话,够圆滑了。
就算太子派人去清风县调查过,也抓不到喜乐半句错。
可太子从他这里,似乎也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果然,太子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
福顺勾着腰,大气不敢出。
大概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太子摆摆手,示意喜乐退下。
喜乐走后,太子问福顺:“你觉得呢?”
“回太子殿下,老奴已经派人去打听过,清风县那边给的回复,与喜公公说得差不多。”福顺说,“奴才寻思着,这何姑娘若真是福星,又怎会克死她娘呢?”
太子眉头紧蹙,对于皇室来说,克星是大忌讳。
“何家在大沟村时,成天说她是福星,啥稀奇古怪的事都发生过。不过,自从搬到县城后,何家遇到过几次大事,化险为夷,好像都不是何姑娘的功劳。”
太子叹气。
他也不知怎么了,自上回见到小福宝后,他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梦到她一回。
梦里,他娶她做了太子妃,刚成婚,皇帝就死了,自己马上登基做了新皇。
在任期间,天下太平富足,百姓安居乐业,边境也无战事,他们儿孙满堂,个个都有出息。
自己做皇帝做到了九十岁,才寿终正寝,成为了北朝国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还是个名垂青史的明君。
反正,梦里只要有小福宝,就有好事!
太子再也忍受不了,立刻派人去清风县打听。
打听来的消息分两派,有说小福宝是福星,跟她在一起就有好事的。也有说她是灾星,克死新娘,亲爹至今还在北边打仗,随时一命呜乎。
太子好为难。
“殿下,不如让找人算算,或者叫人看看天相,或许……”福顺提议。
毕竟娶太子妃是大事,要慎之又慎。
太子想了很久,最后点点头,“找可靠的人去,别走漏了风声。”
福顺连声应诺。
远在庆喜坊的小福宝,一大早莫名其妙地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把家里的鸟儿都惊飞了。
司徒夜看着她,笑道:“大清早的,谁在惦记你?”
小福宝揉揉鼻子,说:“肯定是四哥和五哥!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回来了!”
“想出城去接他们?”司徒夜问。
小福宝先是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夜哥哥,咱家好像被监视了。外面多了些行迹可疑的人,你不知道?”
这些红袖兵早就向司徒夜汇报了。
他不以为然地说道:“外面有好三队不同人马,有皇上的,有太子的,还有一队暂时没查到。”
司徒夜是上官子骞的人,又是北边回来的将军,虽说已经卸任,平民一个,皇帝和太子都不放心,派人盯着,是件常事。
只是另一队人马会是谁派来的?
“大概是秦安公主派来的吧。她怕你抢了她相公,盯着你家,免得小赵将军又来你家住。”司徒夜漫不经心地打趣,好像不在乎。
小福宝瘪嘴,瞪了他一眼。
正要反唇相讥两句,司徒夜忽然说道:“小福宝,你家应该有安神茶吧,给我泡一杯。”
“夜哥哥,你睡不好?”
司徒夜摇摇头,说:“睡得是挺香的,就是总做梦。”
“都梦到什么了?”
司徒夜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没什么,就是乱七八糟的。大概是在战场上杀人太多,被他们的阴魂缠身了。喝杯你煮的热乎乎的安神茶就好了。”
小福宝再无二话,立刻跑去给他煮茶。
司徒夜这才松了口气。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几天怎么会突然梦到何大妞!
梦里的何大妞总追着他,不管他是跑还是躲,不管他是打还是杀,反正何大妞就是阴魂不散地追着他,要他娶她。
司徒夜宁愿上阵杀敌千万,也不愿意再梦到何大妞一次!
小福宝刚煮好安神茶,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
“何老大在吗?你家承文叫我带东西来了。”
原来是何承文收到信后,把何老太藏在炕洞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托人送到京城。
这可都是小福宝的嫁妆,满满当当将了一个大匣子。
张春桃谢过老乡后,让小福宝拿着匣子去何老太的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