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早就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全家人起了个大早,要送司徒夜上考场。
“在考场里要待三天三夜,连口热饭热汤都没有。这哪里是考试,简直跟坐牢一样。”张春桃小声抱怨着,脸上却满是笑意。
她像只老母鸡,围着司徒夜转,左看看,右瞅瞅,觉得司徒夜这一身行头挑不出别的毛病,这才放心。
余明娘正在检查司徒夜的行李,又怕他吃不饱,强行多塞了几包干粮。
何老太也坚持要来送司徒夜。
她拉着司徒夜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你娘昨就打发人来,她不方便进城,可心里还是很惦记你的。等你考完了,就赶紧去看看她吧。”
“何奶奶,我知道了。”面对何老太,司徒夜一如从前,恭敬又有礼貌。
小福宝站在大人身后,侧身来看司徒夜。
皇后派人送来的历年真题竟有一尺厚,小福宝看得都头皮发麻,司徒夜却是认认真真,把每一题都过了三遍。
小福宝对司徒夜信心满满,可真看到他要上考场了,人还是跟着忐忑起来。
一路上,全家人都围着司徒夜说这说那的,小福宝也没插上话。
临到他要进考场了,小福宝才急匆匆地挤了上去,期期艾艾地说:“夜哥哥,你这次一定能考上状元!”
“哦,为什么?”这个时候了,司徒夜还有心思跟她唱反调,“我怎么一点把握都没有。”
“反正我觉得你一定能考上状元,就一定是状元!”
司徒夜笑着点点头,有点哄着她的意思,“好,我一定会考上状元的。”
小福宝以为他不信自己,急得拽住了他的衣袖,“夜哥哥,昨儿我娘在家里拜菩萨,求菩萨保佑你高中状元,我也跟着求了。菩萨说的,你一定能中!”
司徒夜笑意更浓,捏了捏她圆鼓鼓的小脸蛋,恨不得低头咬上一口。
可是这里是考场门口,人来人往,人多眼杂,司徒夜只能忍住亲她的冲动,微笑颔首,悄声问道:“我的文房四宝是你准备的吧?”
小福宝不解其意,“是啊,我特地给你准备了两套,一套用,一套备着。”
“只要是你准备的文房四宝,我拿着它们考试,就一定会妙笔生花。”司徒夜胸有成竹,小福宝也跟着信服地用力点头。
司徒夜正准备进去,突然从人群中挤出一个穿着华丽,打扮精致的少女。
她从人群中杀出重围,目标明确地跑到了司徒夜跟前。
“司徒大哥,这只笔是我从孔子庙里求来的!听说用孔子庙里求来的笔考试,犹如文曲星附体,笔下生花,定能高中状元的!”
她激动地说着,双手捧着一只笔杆鎏金的尽显富贵的狼毫,殷切地送到了司徒夜的面前。
小福宝被她挤到了旁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站稳后定睛一瞧,这不是何大妞嘛!
不对,她现在是户部尚书府的大小姐顾招娣!
十年未见,她是脱胎换骨,可她对司徒夜的心,不但未变,还犹胜从前。
司徒夜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只金灿灿的狼毫,眼底闪过一丝厌烦。
他不肯多看一眼,只是拍了拍正在发呆的小福宝的脑门,亲昵地说了声:“我进去了。”
小福宝小心地往旁边走了两步,与顾招娣保持一定距离后,才说:“夜哥哥,我们三天后会来接你。”
“知道了,等我回来,给你买糖葫芦吃。”
“好呀,夜哥哥买的糖葫芦最大最甜最好吃了!”
两人把顾招娣当成了空气。
顾招娣嫌弃地斜睨小福宝,低声斥了声,“谄媚!”
小福宝假装没听见,高兴地挥动双手,目送司徒夜进考场。
眼见司徒夜走远了,顾招娣也顾不上嫌弃小福宝了,她快步跟了上去,在他身后苦口婆心,“司徒大哥,这只笔是柳婶子让我去求的。柳婶子说,求到了笔她才安心。”
司徒夜继续匀速前进着。
“我昨天早晨就到孔子庙去排队了,守了一天一夜不敢离开。几百号人抢这一只笔啊,我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
司徒夜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考场的门槛。
顾招娣已民经无法再跟进去了。
她尽量伸长了胳膊,将孔子笔塞进了司徒夜的笔袋中。
门口的守卫看见了,厉声喝道:“考场禁止夹带!笔袋上交!”
司徒夜面无表情转过身,当着顾招娣的面,将装着孔子笔的笔袋,交给了守卫。
顾招娣大惊失色,急得差点要哭了,“司徒大哥,你没了笔,怎么考试?”
司徒夜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小福宝给我准备了两套文房四宝。”
刚刚上交的,正好是备用的。
司徒夜要用的那套还在,不影响他考试。
顾招娣刚要流出来的眼泪,被司徒夜这句话生生地给堵了回去。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她的感情了。
守卫粗鲁地推开顾招娣,招呼后面的考生进场。
司徒夜等守卫例行检查完毕后,正式进入考场前,又回头往外看了一次。
茫茫人海中,小福宝细嫩白皙的双手,还在空中挥舞着。她努力跳跃着,两只手仿佛小白兔的长耳朵,在人群中忽隐忽现。
这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也是他为之努力的一切根源!
司徒夜露出一个温暖又开怀的笑容,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考场。
顾招娣看到他笑了,可她知道,这个笑,根本不属于自己。
考场大门关闭,三天后才会开启。
送考的人渐渐散去,小福宝跟着家人准备回家。
何福宗正招呼着一家老少坐马车,忽然看见不远处的顾招娣,愣住了。
“婆娘,你眼神好,看看那人是不是大妞?”他把张春桃拽下马车,拖着她往顾招娣那边走去。
张春桃一眼认出顾招娣,死活不肯过去,“当家的,你眼花了。大妞又黑又瘦,皮肤又糙,那姑娘长得这么水灵,怎么会是大妞!”
何福宗努力回忆何大妞以前的模样,觉得张春桃说得有道理。
等他想再看清楚时,顾招娣已经钻进了马车,他也看不着了。
何福宗只得作罢。
“唉,老四又来信了,说想来京城寻大妞。”
张春桃忙说:“当家的,你千万别让他来。他来了,锦州那边的生意怎么办?还有老四家的脾气,让她来京城,还不得闹出什么笑话来!”
“我知道,已经让承业写信说了。不过四弟那一根筋的脾气你也知道,只怕也拦不了多久。”何福宗叹气。
两口子边说边往自家马车走去,张春桃总觉得有人跟着他们。
一回头,竟是司徒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