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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家堡地牢。
一个年幼的孩子提着刀,在尸山血海中,奋力杀出一条血路。
痋虫嘶鸣声在耳边炸响,笛飞声猛然惊醒。
他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李莲花正坐在床边给他把脉,两人对上视线,他笑了一下。
“醒了?”
“看你这一脑门的汗,做噩梦了?”
笛飞声没有说话,长长舒了一口气。
想抬手,却发现手上缠了一层绷带,再低头,发现身上的伤也都处理过了。
看了半天,开口第一句话,却是问的李莲花。
“你没事吧。”
李莲花诊脉的手顿了一下,抬手去扶他。
“我能有什么事,你可比我遭罪多了。”
今早他来看的时候,那一身伤实在触目惊心。
不过好在有悲风白杨护体,筋脉算是续上了。
扶着笛飞声坐好,李莲花敛袖将边上那碗药端过来,“呐,趁热。”
想了想,笛飞声那双手怕是不能捧碗,便抵到他嘴边。
笛飞声抬手扶着,一碗漆黑的苦药汤子很快灌了个干净,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李莲花放下碗,从腰间摸出一颗糖,剥开油纸递过去。
笛飞声有些莫名的看他一眼,还是张口咬了下去。
他本以为也会是药,但入口清甜,让他有短暂的晃神。
李莲花开口道,“今日我要去忘川酒馆一趟,你这样,能同去吗?”
笛飞声点头,又摇头,“你先替我写一封信。”
李莲花自然知道这封信的用意,径直转身坐到桌边。
与其说他知道,不如说早有预料。
桌边早就准备好了纸笔,如今将宣纸铺开,便可落笔。
金鸳盟盟主受了这么大罪,能不想方设法的找回来?
怪就怪那苏灵玉不长眼,抓谁不好,偏偏抓了这尊大佛。
有朝廷的势力,再加上金鸳盟,这忘川酒馆背后的人,便是会飞天遁地,也得现形。
笛飞声见他这样,眉头皱一下,又舒展开。
跟聪明人打交道,好处是省事,坏处,则是这种被看穿的不爽。
“彻查忘川酒馆苏灵玉,及其背后势力。”
简短一句话,李莲花提腕落笔,行云流水。
笛飞声扫了一眼,纸上的字迹并非李相夷的,看着普普通通。
“你倒是很会模仿字迹。”
李莲花笑了笑,“早年为了生计,替人写过不少家书。”
笛飞声看着他,脑中又回想起了昨夜的一幕幕。
早年,是哪一年。
李莲花的过往,又是什么样子。
究竟是什么,让他变成如今这副不顾自己死活的模样。
“李莲花。”
李莲花折起信,低头应了一声,“哎,笛盟主请讲。”
笛飞声问出那句萦绕在心头多时的话,“你,到底是谁。”
“又是相夷太剑,又是婆娑步。”
“我看你使得出神入化,比起李相夷也不遑多让,只是这一身功力实在浅薄。”
他蹙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豁然开朗。
“就好像,功力大减,只余下半数。”
顿了顿,又摇头,“兴许,不够半数。”
李莲花将信封装好,这才撑着桌面站起来。
“我只不过,是一条孤魂野鬼罢了。”
他转过身,看向笛飞声,晃了晃手里的信。
“这信呢,我先替你寄到金鸳盟,不过这字迹,他们可不一定认得。”
笛飞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偏过头,“你从我身上找一件东西,一同送去,他们自然知道。”
倒不是没有暗语,但终归是金鸳盟内部的事情,他自然不能告诉李莲花。
李莲花瞧了他一会儿,伸手拔下笛飞声头上的那根发簪。
“我看这个就不错。”
说着,将那发簪丢进了信封中。
没了发簪固定,笛飞声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没由来的让李莲花想起展云飞。
先前一时意气,险些误了人家姻缘,实在是罪过。
虽然误不了笛飞声的姻缘,但总不好让他这副模样招摇过市。
左右看了一眼,抬手将裹纱帐的绸带扯了下来,绕到笛飞声背后。
“一会儿吃过饭,轩辕琅去府衙提审忘川酒馆的人,我去酒馆仔细看看。”
“府衙那边相对安全些,你……”
他一边帮笛飞声绑头发,一边开口。
笛飞声活这么大,从不将后背如此展示给一个人,还是靠得这样近的距离。
但他现在确有不便,也只能僵硬的挺直身躯,尽力压制着转身一掌劈过去的本能。
至于李莲花说了什么,半句都没听进去。
直到李莲花退开两步,有些满意的挑起眉头打量自己的成果。
笛飞声这才放松下来,回头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呃……啊对,我说,你去府衙那边跟轩辕审案,还是跟我去酒馆。”
“府衙那边会安全些,你现在受着伤……”
笛飞声打断了他,“去酒馆。”
他眼中轰然荡开一股狠戾的煞气,李莲花低头摸了摸鼻子。
“不好意思啊老笛,怪我把你卷进,才害你遭了这种罪。”
不过,这也算是好的走向。
说明从他拉笛飞声入局的那一刻开始,未来就已经在改变了。
笛飞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眼底的凌冽却收敛几分。
“是跟你脱不了干系。”
“但本尊并非愚昧迁怒之辈,她做的事情,又怎能算在你头上?”
李莲花没有答话,见他以掌根撑床想起来,便上去搭把手扶一下。
既然定好了行程,两人便一同下了楼去吃饭。
笛飞声背着刀,两只手都缠了绷带,行动不便,只能捧着馒头啃。
轩辕琅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不,先映入眼帘的,是笛飞声背后那个招摇的结。
系得很漂亮,就是过于轻盈了,显得女气。
这个结他有印象……对了,他曾经在女装的李莲花身上见过。
他看了一眼眉目冷峻的笛飞声,又看了一眼他背后那个结,再看一眼李莲花。
翻了个白眼。
这人什么恶趣味?
“干什么?”
笛飞声皱眉回头,轩辕琅连连摆手。
“没,吃饭,吃饭。”
他坐下来,意有所指的看了李莲花一眼,“你还有这样的手艺呢?”
李莲花咬了一口肉馅的包子,随口应道。
“人嘛,总该有个年轻的时候。”
这种结,是他用来系花的。
梅枝不需系绸,但其他花还是需要的。
阿娩喜欢梅,是因为受他影响。
实际她更喜欢茉莉,淡雅温婉,如她一般。
轩辕琅夹了一筷子小咸菜,斜他一眼,“别总一脸老气横秋的样子,你现在也年轻。”
笛飞声听不懂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低头有些费劲的啃馒头,又捧起一碗粥来喝。
眼看那碗摇摇欲坠,李莲花连忙抬手扶了一下。
“我这把年纪,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
轩辕琅嗤了一声,索性没再理他。
反正这人看起来,顶了天二十六七岁,他如何也不信能年长到哪里去。
吃过饭后,三人兵分两路,轩辕琅带着赵海一路去往府衙,李莲花和笛飞声,则直接进了已被查封的忘川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