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飞沙谷方向,可能有崔裴的踪迹,你带人去看看。”
赵海闻言点了点头,一招手,带走了大半的衙役。
轩辕琅骑在马上,看着李莲花怀中已经有些僵硬的苏灵玉。
“李莲花,她……”
李莲花敛下目光,“先回去吧。”
说罢,一夹马腹继续赶路。
轩辕琅一时间不明所以,又看了一眼笛飞声。
笛飞声摇头,明显也不想多言。
一队人马不足百人,都不大不小受了些伤,面孔都是轩辕琅不熟悉的。
其中一匹马上,呆坐着的瞎子,正是他才打过的那个。
怪了,这俩人逃狱怎么逃到一块儿去了?
这几人的模样颇有些惨淡,他一时间也没再多问,调转马头跟着他们一道回城中。
进了城后,轩辕琅本是要抓着郭明萧回去,但李莲花将他拦了下来。
“无头鬼一案还有诸多疑点,如今忘川酒馆苏姑娘已去,这丧事得他来办。”
“于情于理,都该让他回酒馆去,把这事办过,再查明真相。”
轩辕琅一向给李莲花面子,他这样说了,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安排人在酒馆帮忙,也顺道看住郭明萧,便又去了凛月司。
一个瞎子,总归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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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李莲花坐在探春客栈屋顶,面前放着一壶酒。
是从那坛黄泉汤里分装出来的。
一道身影飞落在他身侧,一撩袍子坐了下来。
蓝衣银冠,神色冷厉,正是笛飞声。
“你的伤怎么样了?”
李莲花问他。
笛飞声抬起手给他看了一眼,已经清洗伤过药了,手上是新的绷带。
“老笛,你今日,是在哪里遇到苏姑娘的?”
李莲花给自己倒上一杯酒,醉人的香气在月下散开,只是闻着,便沁人心脾。
笛飞声执起一个杯子,递过去。
“受了这样一遭罪,怎么也该尝尝罪魁祸首。”
李莲花看了他一眼,倾倒酒壶给他斟了一杯。
两人一碰杯子,倾杯饮下,一干而尽。
黄泉汤不愧是闻名江湖的酒,酒液澄澈干净,入口绵甜醇厚,余味悠长。
下肚以后,从咽喉到腹部,都晕开一阵暖意,并不刺人,格外的柔和。
“今日在城门处碰见他们,瞎子驾马,疯子指路。”
他顿了一下,改口,“苏姑娘指路。”
李莲花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给他再度满上。
笛飞声看着他,“我本打算一刀杀了她,但她说,能带我找到你。”
所以,他短暂的放下恩怨,跟着她们,一路往飞沙谷去了。
不过呢,他该要的东西,是要回来了的。
笛飞声抿了一口酒,侧目看着李莲花。
“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莲花闷头喝了一杯酒,叹了一声。
他仰躺下去,反枕双手看着月亮。
“今日谢谢你救了我。”
笛飞声放下杯子,与他一同躺下去,也看着那轮月。
“救你的是她,不是我。”
“本尊欠你的,该由本尊自己来还。”
他从前不知,月色有什么可看的。
但如今发现,有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再有一杯好酒,这月色的确是美不胜收的。
李莲花叹了一声,阖上双眼。
“我没有要跟你划清界限的意思,阿飞。”
笛飞声愣了一下,侧目去看他。
李莲花似乎有了几分醉意,声音约来越小。
“你与别人不同,我当你是朋友。”
笛飞声索性转过身,撑着头直视他。
“你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朋友才是。”
李莲花弯了弯嘴角,摇头。
“在这里,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笛飞声觉得这话新鲜,“那,轩辕琅呢?”
李莲花睁眼看天空有些模糊的月,也转过头看向他。
“等这个案子结束,轩辕便会回到京城,我二人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他一个将死之人,本不愿再招惹任何人,产生什么羁绊或是情谊。
唯独笛飞声,是他主动拉入局的。
而且有李相夷在,就算死了,也还有人与他再续这份情谊。
笛飞声像是能看透他的想法,接着问道。
“你是觉得自己快死了,不想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留恋?”
李莲花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意思。
笛飞声笑了一声,“可惜啊,今日有人替你去死,有人把你这条命看得比自己的更重要。”
李莲花皱起眉头,斜他一眼。
一想起苏灵玉为自己挡下毒箭那一幕,就觉得心中格外的愧疚难安。
“李莲花。”
笛飞声叫了他一声,李莲花心情郁结,没好气的应他一声。
“干什么。”
笛飞声翻身坐了起来,神色格外的认真。
“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你这条命,对你自己来说可能无关紧要。”
“但是对苏灵玉来说,却比自己更重要。”
对他,也很重要。
“本尊会想尽办法为你解毒,天下之大,总有你一线生机。”
李莲花闭目沉默了很久,久到笛飞声都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
才开口淡淡应了一声。
“好。”
笛飞声看着他那张脸的轮廓,在月下格外的柔和。
却无端的,让他想起李相夷那张脸。
说不上来哪里像,却处处都透着相似。
回想起今日他剑荡八荒的气势,笛飞声眼中显露迷茫之色。
他的相夷太剑,比起李相夷只强不弱。
却又气海空虚,丹田荒芜。
金鸳盟查了几日,也查不出李莲花的来历。
就好像江湖上,突然冒出这么个人一般,半点蛛丝马迹也无。
难怪,他全然不惧查。
一个人,能将身份藏得这么好,那只有两个原因。
这第一,是身后有强大的势力,抹去了他存在的痕迹。
第二嘛,则是因为改头换面,一切从零开始。
依照这段时日的了解来看,李莲花不像有什么靠山的人。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可能性,他改头换面,用一个新的身份在行走江湖。
那么,他改头换面之前,是什么样?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一手如此卓绝的剑法……
他脑子里翻来覆去,也只能想到一个人。
——李相夷。
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笛飞声看了他好片刻,才摇了摇头。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种荒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