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传来脚步声,李莲花抬头看去,便见笛飞声推门进来。
风明萧出言打招呼,“笛盟主。”
笛飞声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李莲花手上的请柬,而后也抬手撂下一封同样的。
“无颜送来的,去吗?”
李莲花唇角带笑,“去,沾沾喜气。”
婚礼定在腊月二十七,是个好日子。
李莲花抬手倒茶水,笑着开口,“原来无颜是来给你送请帖的,我以为你专程让他来给你熬药呢。”
哪知笛飞声直截了当的点头,“就是专程叫来给我熬药的。”
又补了一句,“你熬的药比毒蘑菇还难以下咽。”
李莲花一口水险些呛出来, 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笛飞声一撩衣摆自行入座,目光落在桌面的盒子上。
“这是什么?”
这是方才风明萧送来的,李莲花自己也没来得及看。
他放下杯盏,端起盒子翻开。
里面躺着一枚墨色坠子,色泽深沉,雕刻剑破青莲的图案。
底部坠着青色的流苏穗子,颇有几分沉稳的雅致。
李莲花伸手取出来,触手的质感像是金铁,又要轻巧不少。
他有些奇怪的看向风明萧,“我不是有楼主令了吗?”
风明萧道,“回禀楼主,这是莲花楼门人对外的标识。”
用的是枯荣有道上记载的方式冶炼而成,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共有白青赤玄四种色泽,颜色越深,在楼中地位也就越高。
李莲花点了点头,明白了。
楼主令是给自己人看的,这东西是给外人看的。
李莲花收好那枚莲花令,又问笛飞声。
“你呢,去吗?”
笛飞声点头,“去。”
如今江湖上勉强达到一种平衡,他四处走动走动也无妨。
……………………
送走笛飞声,李莲花过回了一个人的逍遥日子。
他那一方小院距离不远就有河道,闲来要么提着一方小马扎出门钓鱼,要么去河对岸的集市上支摊子行医,时不时淘些有趣的话本翻读。
种种地,养养花,或者去楼里看看方多病的学业进程。
不知不觉三个月便过去,临近老七和金三娘的婚期。
李莲花收拾了一番,覆上一方铜面轻装简行踏上了进京的旅程。
随之一道的,还有同样面具覆脸的笛飞声。
至于风明萧,他可是莲花楼的核心支柱,肯定是走不开的,只能让李莲花带了祝福给老七送去。
这二人一路上交替赶车,很快便抵达了京城附近。
年关将近,天气越发冷了。
一场大雨把两人困在了京城外的驿站里,三日后才大婚,时间尚且充裕。
他们并不着急,所以并未打算冒雨进城。
被这场雨困在驿站中的,除了他们还有其他江湖人。
外头风雨大作,黑云压城。
客栈大堂关门闭户,燃起炉火劈啪作响,仿佛隔绝了所有的风雨摧折,倒是别有一番温暖。
几个江湖人围在一起,中间两人闲来无事执子对弈。
笛飞声许久没摸过围棋了,便多看了两眼。
那执黑的显然落了下风,一子纠结为难许久,迟迟不肯落下。
边上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指点,更听得他焦躁不安。
对面那人握着一颗白子在桌面上敲击,模样气定神闲,好似胜券在握。
笛飞声沉思片刻,也开了口,“六之十七,打吃。”
周遭说话的人不少,但他的声音还是格外醒目。
对面那人沉思片刻,脸色渐渐变了,不由得正襟危坐。
执黑那人闻言眸光一亮,抬手落子,正是笛飞声所言的那一步。
执白人神色微凝,又落一子。
笛飞声继续开口指点,简短几句话便叫棋盘之上颓局扭转,围观之人无一不赞:“妙手,妙啊!”
眼见如此境况,那执白之人愠怒的瞪了笛飞声一眼,“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懂不懂规矩!”
不等笛飞声开口,便听得楼上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周围指点棋路的人不知凡几,你只念他的名,说明他棋艺在你之上,威胁了你。”
几人仰头看去,便见一红衣墨发的青年迈步下楼。
步履沉缓,风姿卓绝,通身透出一股凛然的剑意,只叫人觉得眼前一亮。
“再说了,这人戴着面具鬼鬼祟祟,哪里像什么真君子?”
笛飞声抬眼看去,不由得唇角微微一勾。
“李相夷,没想到你也来了。”
同样戴着面具在火炉边温酒的李莲花无辜被骂了一句鬼鬼祟祟,不满的扭头瞥了他一眼。
李相夷对上他的目光,低咳一声找补道。
“没说你。”
底下众人一听他的名号,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这就是传言中天下第一的李相夷?”
“今日一见,果然惊才绝艳!”
“他来京城干什么?”
那执白棋的人起身看他,“你当真是李相夷?”
李相夷已经下了楼,目光落在那棋盘上扫视片刻。
“这棋你还下吗,不下让我来。”
那人连忙起身让开,“请。”
这棋局在他手里肯定是要大败而归,借机丢出去正好!
李相夷一撩衣袍坐下,朝对面的笛飞声抬手一指。
笛飞声眉头微挑,拍了拍执黑那人,那人麻溜的起身腾地,开始围观。
这两人手上对弈,嘴上也没个空闲。
“真够稀奇的,臭棋篓子还有指点别人的一天。”
笛飞声冷笑一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今日我非昨日我。”
言罢,一子镇落,黑龙断尾反扑。
“这就是轻敌的下场。”
李相夷眉锋微微一沉,的确有些长进。
不过嘛,士别三日,可不仅仅是他的三日。
李相夷慢悠悠落下一粒白子,与他再度周旋起来。
他如今的棋路不再杀伐果决,反而有了几分李莲花稳打稳扎的内敛。
即便被最利的刀锋逼到绝境,也能绝处逢生,转圜得游刃有余。
李莲花的酒温好了,拎着过来瞟了一眼,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
如今李相夷棋路攻守兼备,进退有度。
棋盘之上的细节和大局都在他掌控之中,笛飞声要胜过他,很难。
他没有多看,拎着酒去边上那桌就着一碟牛肉慢吞吞的喝起来。
很快,那边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叫好,震得房顶都快塌了。
李相夷在一片叫好声中朝笛飞声挑起眉头,“承让。”
“如此精彩的对局,实在难得一见!”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
笛飞声没理会周围人的起哄,冷哼一声将棋子撂进棋篓里,转身回了李莲花那桌。
李相夷含笑与其他人拱手,“多谢诸位捧场。”
又转向方才让棋盘的二人,“冒昧叨扰,你们继续。”
说罢,也起身往李莲花那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