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失是一个疯子,哪怕是独孤离夭这种刚刚下山,还有九荒大陆根本不参与修灵的普通人都知道这件事。
现在的皓月内乱,赫连一族分裂,很大程度就和这个疯子有关。
事情还要从最初说起,像八大氏族这样繁衍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老的修灵家族枝繁叶茂,认真论起来,九荒大陆上的绝大多数家族其实都和八大氏族或多或少有一点关系,就是已经过了百年,千年,或是万年,血缘变异或者几乎稀薄的没有了,所以就不再提起。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过于庞大的家族根系给日渐走下坡路的氏族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与日俱增。
于是在千年以前,八大氏族变更有关嫡系血脉的说法,不再认为正室所出之子全为嫡子,而是规定,血脉最纯者为嫡系,而他所出的嫡子中的血脉纯者达到一定的标准,才配称为嫡系一脉,如此循环。
这样即砍掉了庞大的家族枝干,把一些血脉根本达不到标准的孩子全部打为旁支,也保证了嫡系的纯洁。
而旁支,在家族之中基本上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嫡系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这就导致了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可能身份地位完全不同的尴尬局面。
虽然这么处理很有问题,但是那时候也算是真的没办法了。
如果再不砍掉那些自称嫡系的害虫,整个家族迟早被拖垮。
而被打为旁系,就有理由把人全部都下放到家族以外去,不再留在家族本部吸血,这也是守护神兽们默认的规则。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比如说南宫一族,比如说赫连一族。
先说赫连一族,这次家族内乱和赫连一族没有处理好这些七弯八绕的关系有关,赫连先夫人曾诞下双生胎,哥哥赫连逸和弟弟赫连失,可惜的是兄弟俩的血脉纯度完全不在一个标准上。
赫连逸天资聪颖,血脉纯度极高,几乎是赫连一族百年来的血脉最强者,弟弟赫连失却血脉之力低微,帮他检测的长老差点没查出来他有血脉之力。
根据族规,刚刚满三岁的赫连失被送往家族管辖下的一个小镇跟着旁系一起生活,赫连逸却在家族所有人的呵护下,在所有的优良资源堆砌下长大,养尊处优。
这让小小年纪就在人家屋檐下讨生活的赫连失如何甘心?
他心怀怨恨,小小年纪就练就了非凡的毅力,在旁支一脉的“照料”下犹如野草般拼命生长,拼命抓住所有可以抓住的学习机会,在暗中伺机而动,悄悄培养自己的势力,然后找到一个爆发点,和其他早就心怀不满的人一起发动了这场叛乱。
此人心性之坚毅,手段之毒辣,让人毛骨悚然,着实是现在九荒大陆以血脉之力为尊的情况之下,出现的一个难得的枭雄。
他也是皓月现在叛乱的一大头领。
但也许是幼时的岁月磋磨得太过厉害,他长大以后就有一个不算秘密的怪癖。
他跟人谈判,喜欢先让人家的嫡系儿女过来当人质。
倒不是想要伤害他们,只是喜欢放在身边观察他们的行为做派,口口声声称自己想要看看所谓的嫡系到底是怎么样的。
赫连失这人很矛盾,一方面,他的经历让他变成一个毒辣而不择手段的人,一方面,家族从小的教导又让他无法真正突破心里的关卡去打破那些原则。
不能伤害嫡系一脉,赫连失就真的没伤害过。
就算抓到人,顶多就是关起来好吃好喝养着。
一开始,大家很抗拒他这一行为,甚至刀剑相向,后来这种事渐渐多了,知道他是真的不会伤人,也就慢慢放了心。
崔城此番,本来是被赫连失带过去做客的,他和崔舒本来都把这当成一趟游玩之旅。
崔城的声音含着淡淡的无奈和怨艾,“崔氏一族想和赫连失谈判,让他的兵绕道而行,不要经过我崔氏的领土,他照以往提出了这个要求。”
“我们都没多想,本来父亲只是想让舒舒去的,我不放心,就跟着来了。”
“谁知道半路,赫连失的心腹侍卫们居然因为不满赫连失的暴政,集体叛变,我们就遭了殃。”
“身边的人全部都被处理掉了,我们年级太小,当时又中了药,根本无法施展灵器等宝贝,就这样被抓来了。”
崔氏一族和赫连一族共同生存在皓月的土地上,想要不牵连崔氏一族,实在是难,崔氏一族自开战以来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化灾了。
独孤离夭心不在焉地望着地面,想着赫连失这个人。
这个人着实让她心情复杂,是同情?仇恨?还是......同病相怜?
独孤离夭想不明白。
在原则和自由里苦苦挣扎的,又何止赫连失一个人?
只是他选择了自己更多,而她,选择家族更多。
崔城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云离,你说,最后谁会赢啊?”
独孤离夭顿住,抽回了心神,打了个秀气的哈气,“我不知道,但反正不是赫连逸。”
崔城也笑了,“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独孤离夭迎着扑面的冷风,“噗嗤”一声笑了,用一种不着调的腔子调侃着,“因为他风流滥情,不懂得控制自己的私欲,太把自己当一回事,殊不知女人也可能是剧毒霸王花,早晚毒死他。”
崔城被逗得“哈哈”直笑,也学着她的腔调拉长了声音,“因为他自以为是,泡在蜜罐子里太久,忘了低头看看下面的人,早晚得摔死。”
两个半大的少年对视一眼,被逗得乐不可支。
崔城抹掉眼角渗出的泪花,声音有些痛快又有些惆怅,“云离,我好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我真怕,我怕我护不住舒舒,又怕自己再也见不到爹爹和娘亲。”
独孤离夭看着这个少年稚嫩的脸上露出来的落寞,突然有点难过。
这本不是他们这些孩子应该承受的,秦慕,崔城,他们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少年明媚飞扬,张狂无羁,爱的痛快恨的也痛快,他们本来应该充满幻想,无忧无虑。
她深吸一口气,安慰般拍了拍崔城的肩膀。
“崔城,一切都过去了,你遇见我们了啊,我罩着你们。”
崔城又被逗笑了,“云离,你自己才多大啊,要也是我们保护你才对。”
独孤离夭笑了笑,没有和他争辩其实她武力值最高的事实。
崔城看了看暗沉沉的天空,好像永无边界的黑,有些怅然,“我真想内斗赶紧结束,我想吃绥安的桂元子了。”
皓月不是赫连一族的,它是所有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热爱着它的人们的,崔城和崔氏一族所有的人一样,把皓月当成自己的家,自然不想看着它这样动乱,争斗不休。
独孤离夭没有再回答,只是在心里默默道:会的,很快的。
她拉了拉崔城的袖子,指了指前方一片隐在山石后面,影子摇晃的竹林笑道:“崔城,我们找到了。”
崔城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眼睛一亮。
真的是竹林,可算是找到了。
*
独孤离夭和崔城满载而归,远远就看见了那个明亮巨大的火把,孩子们躲在山石后面背着风,围在火把和火堆前取暖。
地上铺了许多干枯的草,软蓬蓬的,大家全部都坐在上面,看见崔城和独孤离夭回来,纷纷欢呼一声,迎了过来。
崔舒急忙在阵眼处输入灵力,照着独孤离夭给的方法小心打开了一道口子让二人进来。
独孤离夭把手里处理好的鱼和几个装着水的竹筒递给几人,有些迷惑地看着地上的蓬草,“这哪来的草?你们出去了?”
崔舒看了一下还是一个人坐在大石头上的秦慕,小声道:“云离哥哥,你们出去太久了,木头快被烧没了,大家很冷,云和哥哥就出去带了一些回来。”
独孤离夭一愣,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一直和崔城说着话,也没注意路,是......是走的远了一些,时间久了一些。
崔城面不改色地给独孤离夭解围,“哥哥们不是故意的,那竹林有点远,就慢了一些,我们找到了冬笋哦。”
那片竹林不算大,但幸好人迹罕至,摸黑也被他们弄到两个笋。
孩子们瞪大了眼睛看着崔城手里的笋包,纷纷欢呼起来。
独孤离夭让崔城带着孩子们架好烤架,把鱼,笋,还有鸡一起烤了,然后悄咪咪地摸去了秦慕那一边。
她皱眉看着秦慕坐在石块上,挡住了一个风口,把自己吹得脸色苍白,唇瓣干裂渗血。
独孤离夭一下子就生气了,猛地拽住他的手,愤怒道:“秦......你丫的!你干嘛呢?自虐啊?本来身体就不好,逞强使用灵力,现在还敢在这里吹风?!你要是想去见冥王,我趁早满足你!”
一拽之下就是一惊,这人的手冰冷冰冷,就像冰块一样。
她的心口一凉,赶紧把两只手都抓起来,放在自己脸上,吓得脑子都有些蒙,“你,兔子,你没事吧,不会冻坏了吧?”
秦慕早就听到她的声音了,只是不想理她,现下被她的动作一惊,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干什么?!”秦慕感觉自己的双手碰上了一片软乎乎,滑嫩嫩,偏偏又暖和的地方,盯着独孤离夭的小脸恼羞成怒。
他想把手抽回来,但是独孤离夭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