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婶没过多久就来了,带了一些馒头包子和小菜,独孤离夭和秦慕拿了一碟包子和两道小菜吃了,然后把剩下的饭菜全部都热在锅里,写了一张字条放在软榻旁,方便崔城起床能够看见。
独孤离夭和秦慕则转身去了李大婶家借宿一晚。
一开始殷娘子不放心独孤离夭一个人住的时候也和李大婶商量过让她借宿在李大婶家。
李大婶很爽快地同意了,李家其他人倒是没所谓,也同意了。
后来独孤离夭想要自己住,这才作罢。
本来给独孤离夭收拾出来的是李大婶的大女儿的房间,那个女孩子已经出嫁了,嫁到了外地,但是小女儿也长大了,不能老跟着爹娘睡,独孤离夭一开始拒绝了,李大婶就把那个房间给了小女儿。
恰巧李大婶的大儿子虎子已经不在家里住了,他早早就搬去了那个贵人的宅子里,现下正在那里跟着贵人请的夫子学习。
虎子的房间就空了出来,李大婶早早就收拾好了,铺上了新采的褥子,很是暖和舒服。
独孤离夭坐在小椅子上,眉头却是一皱。
“李婶婶,您没有劝告虎子不要跟那个贵人走的太近吗?”
她以为她和殷娘亲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啊。
李大婶本来在絮叨的声音一停,有些尴尬,她支支吾吾的,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独孤离夭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却又不好咄咄逼人,只能假装天真无邪地问道:“李婶婶是有什么其他打算吗?”
孩子的眼瞳明亮,衬得她的小脸精神奕奕,连脸上的殊色也鲜活了起来,清灵生动。
李大婶微微松了口气,卸下了一些心房,对这着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些话也比较好出口。
“我劝过虎子和虎子他爸,但他们都不同意,觉得我太短视了,不知道为长远考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宝剑锋从磨砺出’,虎子总不能一直躲在我们夫妻的羽翼下,我想了想,觉得他们父子说得挺对的。”
她似乎又想起殷娘子的话,害怕独孤离夭回去告诉殷娘子,她会被殷娘子数落一通,又急忙道:“现在就是,就是跟着夫子学习学习嘛,多学点本领总是没问题的,以后要是不想跟着贵人去绥安了,就不去了。”
独孤离夭心下一沉,差点压不住心底的燥气,毁坏了自己的人设。
愚蠢的想法。
她差点被气笑,心里又气又急。
“宝剑锋从磨砺出”,前提是这场磨砺没有尖锐到让还没成型的宝剑折断啊。
绥安现在就是一个大染缸,连其他七大世家的人都避着它走,他们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就可以一跃而上,跳过龙门?
而且还妄想自己能够在学完东西以后全身而退,天底下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
你吃了人家的,穿了人家的,拿了人家的,就永远和人家扯不开关系了,到时候你的身家性命,不也是任由人家拿捏?
秦慕眸中露出几分冰色,面色也有些沉。
这是一个陷阱,李家已经身在其中了,万不可能全身而退。
他转头看向独孤离夭,她脸上的软萌丝毫没变,但是眼神也沉了下来,指尖不断摩擦着衣摆,有些急了。
秦慕略微沉思,李大婶对独孤离夭极好,她绝不会袖手旁观,但这家人是典型的小庶民侥幸思想,怕是劝不动。
只好曲线救国了,也算是报答李大婶的恩惠。
独孤离夭按兵不动,笑和着李大婶的话,一副天真无知的模样,等把人送走了,脸色刷的就冷了下来。
她蹬掉鞋子上了榻,声音闷闷,“兔子,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秦慕瓷白的指尖轻轻敲着木桌,声线淡漠冷清。
“旁敲侧击,釜底抽薪,借刀杀人。”
独孤离夭琢磨了一下,眼睛一亮。
“好计谋,大兔子,不愧是你!”
不愧是在阴谋阳谋不断挣扎地秦氏一族长大的孩子,就是有脑子。
独孤离夭想了想,一个隐晦的计划渐渐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细细完善这些细节,望着房间里染上了岁月的风霜,变得暗沉开裂的横木,若有所思,“物尽其用,你觉得,赫连失怎么样?”
秦慕转头对上她的眼眸,隐含笑意,两人一瞬间心有灵犀。
好主意,就这么办!
吃了一顿饱饭,窝在柔软舒适的被褥里,被太阳的味道渐渐包围,独孤离夭有些昏昏欲睡。
她一整夜没怎么合眼,昨天就吃一顿难吃的早饭,又奔波这么久,还动用了血脉天赋,对于她现在六岁稚龄的身体来说,实在是消耗太大。
她很需要好好睡一觉。
在睡觉之前,独孤离夭还没忘了依旧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思虑什么的秦慕,她揉了揉眼睛,钻进被窝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冲招了招手。
“大兔子,你还坐着干什么,快上来睡觉啊,困死我了。”
她嘟囔着,小脸皱了起来,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睛里渗出几滴生理盐水,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欲掉不掉,招人怜惜。
秦慕的身子却是一僵,他有些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耳朵悄悄爬上一抹红晕,强撑着道:“我还不困,你睡吧。”
独孤离夭原本揉着眼睛的动作停了下来,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啊?你也一天没怎么合眼了,还这样透支灵力,肯定比我累。”
秦慕不自在地转了转手腕,把自己袖子拉直,抚平上面的皱褶,不看她,“我待会就睡,你先睡吧。”
独孤离夭的睡意被打消了一些,她紧盯着秦慕的脸,带着探究。
许久,她恍然大悟。
喔,大概是他的洁癖犯了吧,不喜欢和人同睡一张床?
这有什么的,不就是一晚而已嘛,再说这里也没别的房间了啊。
独孤离夭掀开被子,还没穿好鞋子就直接踩着走过去拉人上床睡觉,一边还认真教育他,“大兔子,我知道你有洁癖,但这不是没办法嘛,我们都是男孩子,我又不嫌弃你,身上也没什么奇怪的味道,你干嘛别别扭扭的。”
秦慕浑身僵硬,脸色微红,凤眸染上了几分恼怒。
就像一朵被春雨浸透的芙蓉花,艳色飞扬,清灵中又不失颜色。
他挣扎,“我待会就睡,现在睡不着。”
独孤离夭才不信他的鬼话,硬把人往床上拉,操心得心都要碎了,“你干嘛呢?洁癖能有身体重要?给我好好睡觉。”
把人往床里边一推,独孤离夭整个人也瞬间躺了下去,阻断了秦慕出去的路,然后把被子劈头盖脸往他身上堆。
秦慕常年被病痛折磨,本来就没这个小妖怪力气大,现在更是无法动弹。
他看着独孤离夭安静下来的睡颜,有些不知所措,懵懵然的。
独孤离夭入睡的很快,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秦慕看着看着,突然也觉得有些困意了。
他往里面挪了挪,特意和独孤离夭隔开一段距离,耳旁的红晕却像落在宣纸上的墨,越扩越大,完全没有退下的迹象。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疲倦的两人都慢慢滑入了梦乡。
*
独孤离夭一觉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发亮了,缥缈稀薄的雾气浮在空气中,透过窗户,她还隐隐看见了天边的鱼肚白。
她打了哈欠,准备待会拉着秦慕简单洗漱一下以后就带着人回家,然后烧火做饭。
午间还要想想办法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够赚钱的方法。
不然没等人家爹娘找来,他们全部都要饿死了。
独孤离夭有些忧愁。
原本够两人吃用七八天的钱,现在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两天。
她动了动身子,刚想起床,却发现自己好像被箍住了?
她满脸迷茫,转过去,却发现秦慕紧紧贴着她的背,双手抱住了她的腰。
独孤离夭:......
这只兔子睡着了倒是挺诚实的嘛,昨天还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也亏得她睡熟了,居然没感觉。
她刚想掰开他的手,让他继续睡会,却惊觉有些不对劲。
他的脸上怎么这么红?呼吸好像也不太顺畅的样子??
独孤离夭脸色大变,急忙把小手摸上他的额头。
刚摸上去,心里就咯噔一声。
好烫,怎么这么烫,他发烧了!
她有些急了,把自己的小脸蹭上去,轻轻抵住他的额间,努力掰开他的手,慌得不行。
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勉强被救回来,还不好好休息,一路奔波,前晚还吹了冷风,不倒才怪。
将人牢牢包在被子里,独孤离夭草草穿了一下衣服,火速套上鞋子,急哄哄就往外面跑。
李大婶正拿着一篮子菜往厨房走,看见风风火火,衣服乱扣,整个人都仪表不洁的独孤离夭,很是惊愕,“离忧,你怎么起这么早?这是怎么了,连衣服都不穿好?”
独孤离夭没有心思乱扯,着急道:“李婶婶,云和他生病发烧了,您能不能打点水给他敷敷,照顾他一下,我出去请大夫抓药。”
李大婶也惊住了,“什么?生病了?!”
她手疾眼快地拉住独孤离夭,忙道:“你一个孩子家家的,这样出去不安全,你去浴房拿两条白巾出来,厨房里还有半桶刚打上来的井水,快去照顾那孩子,婶婶出去请大夫。”
说着也不管独孤离夭同不同意,随手把菜篮放在门廊下,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