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过去得很快,独孤离夭渐渐放松下来,和那人交谈甚欢,青衣人似乎总能明白她的想法,轻松地接上任何话题。
他一直温和地,耐心地和她说话,就像一个普通的知心朋友。
临走之时,独孤离夭难得还有一点不舍,回头问他,“先生,可否告知姓名,离夭改日上门拜访?”
青衣人对她温和地笑了,摇了摇头,轻声道:“走吧。”
独孤离夭尊重他的想法,转身一脚踏了出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先生也要回家了吗?赶紧回去吧,您的身体好像不太好。”
青衣人似乎有些愣住了,笑了,不再是缥缈的,捉摸不清的,而是灿烂的,炙热的,仿佛他骨子里的光和热终于在此时绽开成花朵,大片大片盛放。
他含笑轻叹,“就要回去了,回一个很远,很远的家。”
独孤离夭终于点头,双脚完全离开老门的土地,在最后看了一眼青衣人清逸挺拔的背影,里面似乎藏着一把锐剑,不弯不折,永远不肯屈服,和他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他最后的声音顺着清风飘来,带着淡淡的温柔。
“时间不会再重来,记得珍惜身边人。”
独孤离夭没有参透这句话,身体又往下坠。
眼前的白雾被白光穿透,独孤离夭直直下落,头顶的天空离她越来越远,独孤离夭变换了个姿势,想要保证自己可以平稳地落到地面上,谁知道抬眼就看见了下面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独孤离夭:“......”
这什么情况?
她还没落到地面上,底下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人人拼命地呼哈喊着什么,大笑,还有不少人冲上前来,伸长了手,似乎要接住她。
她好像听见有人在狂喊,“是我们的!是我们的学生!”
人群骚动,还有人挥舞着手上什么东西,笑声和欢呼声汇成一片海洋。
独孤离夭放松了警惕,无奈地笑了。
广槐书院的学生这么热情的吗?
最后的最后,独孤离夭还是没让他们得逞,只在落地之前借助良好的腰力翻了个身,轻巧地落到了地面上,一落地就被包围了。
一群袖间系着蓝色长丝带的学生拦在她面前,拼命喊道:“大家别挤别挤,冷静点,你们要吓坏师弟了!”
众人热情不已,炙热的目光几乎把独孤离夭洞穿,她有些吃不消,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个笑。
然后她听见人群更加疯狂的声音,段子谦也在其中,挺着骄傲的胸膛,特别高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跟你们说,我一见到他们就知道,这注定是我广槐书院的学生,哈哈哈哈哈。”
独孤离夭透过重重人群,望见了高台上看着这边的夫子们,他们一个个衣带飘飘,此时也全部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高兴。
谢副院长远远地望着她,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她也忍不住对他露出了一个笑。
天空突然炸响一个雷声,浓云散开,一个漩涡缓缓出现在天空之中,鲸食着周边的云,越扩越大。
众人一呆,抬头望去,广场安静了一秒,又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这回是两个学生!”
有学生像疯了一样脱了外袍,挥舞着,衣袍上面的院徽随着阳光飘荡,冰蚕丝在阳光下闪着涟涟的光芒。
就连身边这群本来比较冷静的学生也忍不住红了脸,脱下了手上的蓝丝带,白色的槐花闪耀在每一个人眼底。
高台上有长老终于看不下去,用扩音符拼命喊着“肃静肃静,执法堂的!记住你们的职责!”
“外门弟子速速离去,有课的学生快点回去上课!”
可是就连本应该上课的夫子们都跑回来了,学生们哪里会听话,一个个激动得不行,群情激昂。
独孤离夭只盯着那个漩涡,看着里面走出一个染着血色的身影,他看着她,直至坠了下来。
学生们都跑过去想要接住他,还有实力高的,已经御灵器飞上了空中,可还有一个人影比他们更快。
藤蔓冲天而起,卷住了他的身影,独孤离夭一把抱住那个人,笑得眉眼弯弯。
“看我接住了什么?一只兔子。”
秦慕看着她,重重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
段子谦激动得手脚完全失调,一张嘴就没有停止过,“我跟你们说,你们是不知道,你们是二十多年来第一个通过试炼的学生,我哈哈哈,一开始看到秘碑上显示广槐书院四个字冲到了榜首的时候,大家全都蒙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就全都冲到了广场,根本拦不住,我听见严长老的嗓子都快喊破了,连抓六个学生都没有用,大家就跟疯了一样。”
说完了又哭,一个少年人,哭的稀里哗啦的,“你们可算是给我们书院争气了,能上秘碑的榜,其他书院肯定也看见了,让他们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嘲笑我们,这会儿该我们嘲笑他们了。”
独孤离夭唏嘘一声,安慰地拍拍他的腰。
没办法,她矮,除非跳起来,不然拍不到他的肩,更何况她的肩膀上还挂着一个秦慕。
她也没想到这个狗屁的秘境试炼居然是实时播报的,比如说他们击败岩兽,获得多少积分,后来和风墨那帮人大战,以及后面打敖龟,入八扇门,全部都有积分记载。
当然,因为独孤离夭没有打敖龟,所以她的分数要低一些,排在榜首的是秦慕。
这人岩兽打了,敖龟打了,在死门里成功找到《焚卷》,分数高得吓人,成功屠榜。
这个榜单是一个季度一次的,一年更新四次,秦慕成功在冬天的榜单上留下了自己的大名。
至于独孤离夭......她有点水,她就是和人聊了个天,完全不像秦慕那样拼死搏杀,拿到焚卷,她也是后来在谢副院长的提示下,才知道,原来青衣人用来泡茶的水,就是天池至纯至净的无根水。
无根水在她的肚子里,她算勉强过关。
但秦慕伤得不轻,需要好好调养,谢副院长给了他们三天假期,让他们好好休息。
还贴心的指派了他们熟悉的段子谦来领路,他很热心,还想帮忙把秦慕背回去,就是秦慕这家伙太犟,死活不让别人碰,要自己走,独孤离夭没办法,只能这样半抱着他。
段子谦带着他们往一处山峰走去,阵法的光芒一闪而过,三人已经出现在山顶。
段子谦指了指前面的木屋,对他们笑道:“这里已经被师姐师妹们收拾好了,你们先休息,要是有什么缺的东西,就敲屋门口的那个小铜钟,外事堂的弟子听见了,就会送上来的。”
又有些担忧的看着秦慕,小声道:“离忧师弟,你多费点心,照顾好云和师弟,不要着急,大不了再多请两天假,夫子们不会为难的,其他的不要想太多,我们会处理好的。”
独孤离夭吃力地抱住秦慕,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谢谢师兄,离忧知道了,师兄也赶紧回去休息了。”
段子谦心里舒服极了,笑着应了,看着他们走进屋里,这才转身离开。
独孤离夭看着这个临时住处,里面一应俱全,木板散发着自然的清香,两张床上堆着柔软整齐的锦被,比秦慕当初那个简陋的茅草屋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她把秦慕扶到椅子上坐下,想把他的衣服脱了,上药,那人却一拉衣襟,执着道:“我要洗澡。”
她瞪他,“洗什么澡,上药,睡觉,再洗就变成死兔子了。”
秦慕不理,独孤离夭硬是掰不动他,只好无奈道:“好好好,我去给你弄洗澡水,你先小睡一会儿,好吧?”
秦慕又拉住她的衣袖,垂眸不看她疑惑的眼神,小声道:“夭夭。”
“诶?”
“夭夭。”
“我在,怎么了?”
“夭夭。”
她蹲下来,担忧地摸摸他的脸,声音轻柔,“怎么了?你不舒服?”
“夭夭,不要走远。”
“不走远,就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