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孤抿紧了唇。
“我,我不知道。”
他和元镜几人根本不熟悉,他们是怎样的人,是否会坚持本心,他们要寻的中兴之主在哪里,江孤全部都不知道。
但他的心底有一个梦想,为了这个梦,哪怕前路渺茫,他也愿意去赌一赌,去拼一拼。
他的神色渐渐变得坚定。
“师兄,我想去试一试,试一试相信他们,相信我们可以创造一个奇迹。就算他们是不可信的,起码,起码还有一个人我可以相信,我想拉他一起加入。”
江孤没说那人是谁,但是两人的心底都明白。
风离忧。
徐维元拍了拍江孤的肩膀,鼓励道:“那就去吧,师兄和落枫书院是你永远的靠山。”
江孤的眼睛微微红了,点了点头。
“笃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徐维元和江孤都看了过去。
“请进。”
徐维元有些惊讶地看着拿着油纸伞,出现在门口的白芷。
“师妹,你怎么也没睡?”
“师姐。”江孤喊了一声,起身帮白芷把伞放好。
徐维元给三人都倒了一杯热茶,招呼二人坐下,无奈道:“这下好了,除了闵师弟,我们之中就没人睡好了。”
白芷感觉到内室绵长的呼吸声,噗嗤笑了,“这不正好,这样闵师弟就能少犯些错,少被师父罚一些。”
江孤不屑,“就算是睡好了,他的脑子还是不好使。”
徐维元和白芷都无奈的笑了,捧起热茶喝了起来。
热茶驱散了一身的寒气,白芷咬了咬唇,放下茶杯,低声道:“我来这里,是有一些事想和你们商量。”
徐维元道:“师妹不必客气,有话尽管说。”
江孤也做洗耳恭听状。
白芷道:“我想从锦州城那边走,我妹妹白芍住在那里,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她了,有点不太安心。”
白芷有些为难,眸中带上了一层水色。
她知道这段时间锦州城不太安宁,就连落枫书院和广槐书院都派了不少弟子前往那里帮忙,局势紧张。
可是她实在放心不下妹妹,她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了。
白芷又续道:“要是不可以的话,你们就先出发,我去一趟......”
徐维元打断她的话,皱眉道:“师妹说的是什么话,既然师妹的妹妹在那里,那里又不太平,我们自然要过去一趟,不过绕点路而已。”
江孤附和地点头。
白芷红了眼眶,“谢谢。”
徐维元敲了敲她的脑袋,无奈道:“我今天听够这两个字了,你们谁都不许再说了,我们是师兄妹,本就该相互扶持。”
江孤和白芷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室外凄风寒雨,室内却一片温暖融融。
......
绵绵的冬雨也落进了锦州城,城内城外一片阴雨朦胧,寒气浮在大地上,冻得人手脚发紫,不住哆嗦。
离锦州城只有几里路的丛溪镇,侍卫们一边巡逻,一边不住地搓手跺脚。
“娘的!本来战事情况就不太好,偏偏遇上这雨,贼老天真偏心!”
一个胡子拉渣的侍卫骂骂咧咧的,不停地扯着身上单薄的衣物,脸上的冷雨冻得能结冰。
身边的同伴叹了口气,心里也很是绝望,喃喃道:“省点力气吧,这天气对我们影响大,对兽族影响可不大,万一被细作混进来就不好了。”
侍卫们又安静下来,大家默不作声的巡逻,检查,就像幽灵一样。
不是他们不愿意上战场杀敌,只是太累了,他们又不是修灵者,对上兽族就是一个死,再加上物资紧缺,连过冬的衣物都没有,被冻死的人不知凡几。
能省力气就省力气,能多活一刻就多活一刻,起码锦州还没倒下,他们也不能先倒下。
这场人类与兽族的战争,进行到今天,已经彻底变了味。
不仅是要与兽族斗,更要和人族自己内部的人斗,斗来斗去,大家都累了。
胡子拉渣的侍卫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眼前因为过于疲倦,已经出现了模糊的幻影,他揉了揉眼睛,又迅速把手缩回去,手上已经长满了青紫的冻疮。
“诶,那怎么有个人?”
他又揉揉眼睛,迷惑地看着那边的巷子角,其他侍卫一听,也停下了脚步。
气氛一下紧绷起来。
有人声音有点发抖,还是问道:“什么人,你看清楚了没有?!”
那个巷子昏暗潮湿,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没有一丝光亮透出,只有滴滴答答的雨水声。
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侍卫们拔出刀,不动声色地靠近那一边,有人甚至已经想要捏碎信号牌了。
“等等,可能是我眼花了。”胡子拉渣的侍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低声道:“最近没休息好,眼睛老是重影,我刚刚还以为看见了白阿婆的小孙女呢。”
众人都松了口气。
没有人责怪他,大家都太累了。
还有人开玩笑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战事结束了,我们就可以好好睡一个觉了。”
胡子拉渣的侍卫也露出一个憧憬的笑容,前面探查的人回来禀报没发现情况以后,大家就只当这是个小插曲,全都没放在心上。
而在巷子的后角,一个穿着水蓝裙子,墨发上系着白色发带的小姑娘撑着一把墨蓝色的油纸伞,轻轻拉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水坑。
她的小脸稚嫩,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模样,清秀的小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小小的身影几乎隐没在黑暗中。
她的步伐从容,翩飞的裙摆划过巷子里肮脏的水沟,就像一朵洁净无瑕的莲花从腐烂的淤泥里生长出来。
但要是有人在这里,一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因为这个小姑娘,她是闭着眼睛的。
就像无知无觉一样,但是手脚活动十分流畅,明明没有睁开眼睛,却能清楚地知道每一个地方怎么走,每一个水坑怎么避过。
她粉嘟嘟的唇瓣微翘,轻轻哼着一首歌曲。
“哎咿呀~
坠地的太阳,
火焰的余辉落入您的眼睛,
哎咿呀,
红色的翎羽,
残破的灵魂生于您的召唤~”
旋转,轻盈的步伐,跨步,就像流云一样飘过,不知走了多久,小姑娘打开一扇残破的木门,静静地站在昏暗的屋内。
屋子很小,残破不堪,一种湿重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四周的木头倒的倒,塌的塌,剩余的长满了腐菌和青霉,一片颓败之景。
但在正中央空荡荡的墙壁上,却挂着一张整洁完好的画像。
画像周围的墙壁是诡异的白净,那些霉菌好像在惧怕什么一样,连灰尘都沾不上去。
远远望去,就像给画像描了一道白边。
画像用的卷轴是名贵的梧桐木,画像的纸张细腻顺滑,沾水不湿,火烧不烂,虽然看不出材料,但可知它的珍贵。
但那都比不上画上的人。
画上是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百花齐放,有姚黄魏紫这样珍贵的品种,也有不知名的山野牡丹。
在一片妍丽雍容的牡丹花海中,站着一个背着火红长弓的女人,她的一头长发不羁的散落下来,微挑的凤眸眼尾上满是高傲,一袭红衣似火焰燃烧,上面绣着的凤凰展翅翱翔,啼鸣九天。
她的面容艳丽端雅,像是开得最盛的那朵牡丹,把所有的颜色都潋滟在自己身上。
雍容,高贵,凛然的威势重重压下来,让人难以直视她的眼睛,禁不住就要跪伏下来。
哪怕这只是一副画像而已。
小姑娘僵直地站立着,就像丢了魂魄,良久,微光一闪,一道白光回到画像上,画像上的女人缓缓动了。
她慢慢眨了眨那双凤眸,微微垂眸,看着下面的女孩。
“去......去找他......”
“去把我的孩子,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