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若卿是百里一族倾尽全族之力培养的少主,她的优秀也在某一个方面诉说着百里一族的成功。
在查出叛逃出族的魂魄乃是百里一族曾经的火焰之子百里倾颜以后,她做了很久的调查研究。
在那些古籍中,对百里倾颜曾经的功绩大加赞赏,却很少提过她的夫君和孩子,就算不得不提及,族史也是一笔带过,含糊不已。
百里若卿猜出其中可能有什么隐情,而这个隐情,就是百里倾颜突然从族墓中苏醒,不惜一切叛逃出族的缘由。
族史没有记载,她就另辟蹊径,从百里倾颜那个时代和她比较亲近的人的相关记载和手札找起,甚至找到了百里倾颜那个时代所有可能认识她的人的相关记载。
虽然在那些言语朦胧的文字记载中,没有明确提过那些过往,可是里面透出来的蛛丝马迹,却被百里若卿慢慢拼凑出了一个残忍的真相。
而其中记载最为明显的,居然不是百里倾颜曾经的亲人好友,而是一个血缘不知远到何处的堂姐。
在那本手札中,这位百里一族的旁支曾经写道:“少主的确天资聪颖,无人能及,但是对于感情也太过糊涂,明知不妥,当断不断,连最后也犹犹豫豫的。”
她的字里行间难以言表地露出一丝妒忌,还有一丝莫名的惋惜。
百里若卿在纸上写下“当断不断”“囚困”“联合”这几个字的时候,她已经大概明白了。
百里倾颜曾经的心结,她在冥冥中无法合眼的缘由。
原来如此。
她对百里倾颜有一丝怜悯,更多的是必须制裁她的决心。
她根据那本手札曾经的记载,向幽蓝之域递交了两封文书。
第一封要求幽蓝之域出手帮忙,认为此事幽蓝之域不该袖手旁观,在独孤澈送来一封言辞毫不客气的文书,冷漠拒绝以后,又送了第二封。
第二封文书要求幽蓝之域提供两颗冰晶蓝珠,帮助牵制百里倾颜。
收到文书的独孤澈哪里不知道百里若卿在玩什么花样,他只是嗤笑一声,懒洋洋的也就给了。
百里若卿用了最好的工匠,按照手札的记载,加急赶出了一对耳坠子。
样似水滴,碧若深海,曾经百里倾颜的夫君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百里若卿知道,她一定会上钩。
她果然上钩了。
在戴上那对耳坠之时,藏在耳坠里的法咒爆裂开来,炸伤了百里倾颜脆弱的魂体。
但她没有想到,百里倾颜丝毫没有管自己怎样受伤了,只是愣愣看着那双碎裂的耳坠,突然发了疯。
她从前从不在子时三刻以外的时间出来活动,但那一天,她破天荒,第一次在白天出来了,一直打上了那间客栈。
百里若卿看着倒下的族人,知道自己失算了。
百里倾颜心里的执念,比她想象得还要深。
她把自己逼入了困境。
赤金色的火焰化作一道人形,百里族长巍峨的身形慢慢出现在大堂中间。
百里若卿跪在地上,旁边的长老张了张嘴,想要求情,却被一道冷冷的喝声叫退。
“三长老一路辛苦,先下去吧。”
三长老有意求情,还是忍不住道:“族长,此事并非全是少主之错,属下等......”
百里晋午淡淡打断他,“谁决策,谁领头,谁就要担这个职责。”
百里晋午的语气很淡,三长老却不敢再造次,只好慢慢退了下去。
偌大的大堂内只剩下跪着的百里若卿和百里晋午。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百里晋午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失望。
百里若卿浑身一震,“孙女知道。”
百里晋午笑了一声,声音很冷,“不,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就不会自以为能够掌控全局,妄下定论,激怒了你的敌人,差点把自己赔进去,你要是知道,就不会自以为是,死到临头还要逞口舌之快,把无辜之人牵连进来。”
“你要是知道,就不会坐在那里等敌人打上门来,还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你告诉我,要不是秦慕那小子和独孤少主出手,你今天是不是就要在族墓里跟我谢罪?!”
百里晋午不是白痴,此次百里若卿行动果断,目的明确,甚至能够缜密布局,他很欣慰,但是她行事过于莽撞,太过自以为是,实乃大忌。
看来是家族里优渥的生活和过于顺风顺水的修炼已经让她分不清什么才是分寸。
百里若卿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慢慢渗出血丝来,“......孙女知错。”
除了这句话,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的确是秦慕和独孤少主帮她挡了这一劫,要不是诛极及时出现,要不是那场雷雨,她们未必撑得过火焰凤凰的威力,甚至牵连整个丛溪镇。
百里晋午放缓了语气,“卿儿,我让你在血里历练,成就坚毅之心,也让你记住,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必须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无辜之人的安全,再做打算,这次秦慕那小子遇险,我们也很难对秦氏一族交代,幽蓝之域态度不明,但是独孤少主要是出了什么事,绝对会影响我们和幽蓝之域的谈判。”
“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在每一次行动之前,要考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你是百里一族的少主,不能只是莽撞行事。”
百里若卿的指尖划过粗粝的地板,刺痛感传来,“我明白,我会想办法补救的。”
她会把所有人救出来的。
......
另一边的幽蓝之域,东边的太阳遥遥洒下光芒,而幽蓝之域内却是一片狂风暴雨。
通常这种不太正常的情况,只能代表着:幽蓝之域的两位掌权者,心情奇差。
独孤澈喝了一口茶,不耐地翻了翻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书,选了一只狼毫笔,继续在上面写写画画。
谈判僵持,幽蓝之域态度强硬,八大氏族也不肯低头,双方不断在磨合,已经磨了很长时间。
最怕麻烦的独孤澈烦得要命。
有人轻轻上前,蓝色的衣摆划过褐色的古朴木地板,俯身行礼,“域主,祭祀神殿祭司大人身边的仆童求见。”
独孤澈从书案中抬起头,拧眉不耐道:“又怎么了?没什么大事就去找裴麟,不要找我!”
侍女又行一礼,已经习惯了域主的脾气,脸色不变,“祭司大人说,祭祀神殿出现了一点问题,需要问问域主的意见。”
独孤澈思索了一番,挥手让人上来。
身穿白色祭祀袍的少年战战兢兢,一直低着脑袋,望着底下的地板,一眼不敢乱飘。
他勉强把舌头捋直,慢慢道:“禀域主,祭祀神殿一个已经断裂的魂牌突然发出亮光,祭司大人探查一番,觉得有异,询问域主需不需要处理。”
独孤澈道:“亮光?是谁?”
一般来说断裂的魂牌代表已经死去的人,独孤一族都死光了,哪来的人,魂牌是不会再亮的。
但也有意外,比如说魂牌主人的妻子夫君儿女出了什么事,魂牌会给一定的预警。
少年答道:“是第一百三十四代少主独孤容篁。”
独孤澈笔尖一顿,勉强回忆了一下,“独孤容篁......哦,就那个先先先......先少主,用了禁术的那个。”
独孤一族历来秉持大道,子孙一心向正,如此叛逆的不多见,独孤澈记得一点。
少年大汗,哪有这样称呼的,但还是应道:“是的。”
独孤澈从厚厚的文书下面摸出一封急报,上面写着锦州城最近发生的事。
他明了,淡淡道:“不用管,让那老家伙自己没事打扫一下大殿,你们少主会处理好。”
少年一呆,懵懵地答应了,慢慢退了出去。
他退出去的时候还在想,怎么域主称呼师父是喊老家伙?